荒凉地(39)
“不是让你们别跟他们走太近吗?”
闻嘉朗干咳了一声:“没走近,就是昨天你走了以后正好碰见了,聊了两句。”
裴也却说:“飞机叫过去的吧。”
其实后来想想也知道,居浩南和李赫飞压根不是碰巧在楼下遇见,相反,他们应该就是被李赫飞叫去堵周择的。这也算周择倒霉,还真就被堵到了。
他把脑袋搁在臂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不找大猩猩麻烦以后,徐多智和闻嘉朗就直接在裴也的前桌的空位上坐下唠嗑了。徐多智趴在椅子的靠背上,他瞅着裴也眼下两片青灰,表情有些同情。
“你这都多少天没睡好觉了?苏姨还是老样子吗?”
裴也闭上眼睛:“……昨天麻将室有人闹事,她又发疯,半夜被送医院去了。”
徐多智“啊”了一声,表情很是奇妙。
闻嘉朗摁着手机说:“哪个医院啊,我姐夫是中心医院主任,我让他给换个单间吧。”
裴也静默了一秒,然后说:“十里亭那边的精神病院。”
不仅是他,徐多智和闻嘉朗都沉默了。
当然,并不是裴也把苏雅送进去的。可他不会,不代表那些人也不会——男方的家人为了男人死前的一点财产,无所不用其极,苏雅被逼得不行,最后拿着菜刀追出来。
而故事的结局就是她被闻讯而来的警察连夜扭送进了看守所,凌晨被送进精神病院打镇定。
他们正说着,裴也又看到那个陌生男人走到教室的前门。
这一次他没有漫无目的地用目光寻找,而是求助似的看向他身边的吴广。
班主任一来,大课间的热闹气氛稍稍减退了一点儿。学生们的目光随着老班的脚步而移动,裴也也不例外。他看着老班走到周择的座位边,然后转头看了一圈,最后向自己走来。
“闻嘉朗,你同桌呢?”
闻嘉朗当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吴广瞪大了眼睛:“你同桌你不知道?”
闻嘉朗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他爸妈,还能一天到晚看着咋的……”
“咋说话的!是不是去厕所了?”
“嗯,不知道啊……说不定是逃学了?”
“怎么会!”老班异常自信地回答,然后一边叉着腰一边和跟进来的陌生男人说,“估计上课的时候就会回来,我们出去等一会儿吧。”
放弃吧,你们等不到的,裴也在心里想。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班主任还站在教室里,他不至于浑到当着他的面接电话。只能等老班出去了,他才低头看一眼手机的来电提示,以及紧随其后的一则短信——内容是医院发来的缴费通知。
短信一连发了三条,似乎怕极了家属把病人抛弃在他们那儿,毕竟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裴也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然后看了一眼仍在门外徘徊的老班。
犹豫了两秒后,抓着外套站了起来。
徐多智叫了一声:“你去哪啊?要上课了。”
裴也撂下了一句别管我,便穿过桌椅从后门跑了出去。
第十七章
当周择和裴也在精神病院里看到彼此时,双方的心里皆是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的。
就像那双无形的手终于在这一刻扯断了绳子,随后倾倒下来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淹没了两人之间的空隙,氤氲的水汽逐渐填满了这片空间泥土和青草被打湿,好闻的气味散开来。
而就在十分钟前,周择刚捏着诊疗单从陆教授的诊室出来——以一个病人的身份。
距离他上次和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头见面,已经是快两周前的事儿了。
虽然当时对方有让他第二天再来医院做一次机测诊断,以便准确地判断他的问题,但周择后来很明显是将这个建议抛之脑后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病。
还是心理疾病,这不扯淡吗。
但至于他今天为什么又来了,按照周择自己对医生的说法,是因为自己最近的精神状态愈来愈差;而按照他心里想法的来说,就是为了逃避和周旋。
周择按照陆教授所说的,做了一系列检查,等待结果的间隙,他下楼打算在这个花草树木绿化充足的医院里溜达两圈。
精神病专科医院虽然因为疾病的性质,在市民们之间俨然成了一个都市传说一样的地方,但事实上,它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常,和其他综合性医院没有什么不同。
周择顺着长长的楼梯来到一楼的空地,楼下人多一些,有些是工作人员,有些是来看病的人。而病人们也多是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彼此相互扶持、相互安慰,反倒衬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