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魔王(707)
薩拉列基把手搭在我頭上,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我的頭發。我的姿勢就像是請求上帝恕罪的羔羊。
「關於那個男人的事,你根本就沒必要自責。」
「你的意思是說我腦筋不正常了?」
「我沒有那麼說。我只是說你稍微失去理智。」
「那還不是一樣?」
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有個單字一直在我腦中盤旋,讓我頭暈目眩。我的身體不停搖晃,好像中暑快要昏倒一樣。一股有如撞擊頭蓋骨內側的難忍疼痛,從頭部傳到頸部,然後往下竄到背部。
我覺得怪怪的,一點都不正常。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否則剛剛發生的情況我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既然有一大群動物以極快速度沖來,我不可能毫發無傷才對。
如果它們真的有出現。
還無法挺直身體的我,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等我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早已倒在堅硬地上。我以左手墊在下方的側躺姿勢倒在地上,然後一動也不動。我睜大雙眼,但是卻什麼也看不見。
「有利。」
我慢慢把膝蓋縮到肚子前面,拱著背想讓自己變小一點。我希望盡量減少暴露在這個世界的部分。
「我能瞭解你內心的想法。」
聲音直接傳進我耳裡。薩拉跪坐在泥石混雜的路上,彎著身體趴在我身上,膝蓋還碰到我的脖子。他不厭其煩地玩弄我的頭發、把貼在臉頰的幾根頭發撥到耳後,就像他平常的慣有動作。他以纖細手指捧起幾近白色的金發,輕輕撥到耳後的動作,看起來真的很優雅。
「你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對吧?」
他的話彷彿沒有透過耳膜,直接在我腦裡擴散。
「你希望一切都是夢像是離開自己的國家、在小西馬隆遇到我,還有我們一起來到聖砂國的事,全部都是夢就好了,對不對?你應該也希望跟偉拉卿分開,還有那名護衛的犧牲如果都是夢就好了。現在的你其實還待在故鄉,躺在暖呼呼的床上,什麼不幸的事都沒發生,你只是在做一場惡夢。無論多麼悲慘的夢,終究只是一場夢,遲早都會結束。睡在你旁邊的某人會輕輕搖著你的肩膀把你叫醒。」
他說有人會搖我的肩膀。
會把我叫醒。
「這全都是黎明時刻所做的惡夢。你說對不對?」
這全都是,黎明時刻
「如果你那麼認為,就把它當作一場夢吧。」
所做的惡夢
「在某人叫醒你以前,你就跟我在一起吧。」
誰會把我叫醒——
健、阿健
「阿健!」
「啊!哇、什麼事?遲到了嗎!?」
叫醒他的人是羅德裡蓋斯,嚇了一跳的村田整個人彈了起來。可能是車內暖氣太強的關系,襯衫的背後還被汗水濡濕了。明明只是坐著而已,他卻心跳加速氣喘噓噓,彷彿剛剛跑完百米競賽。
「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有人在夢中叫我。」
「嚇一跳的人是我喲!我以為你在做惡夢,結果你突然驚醒還大喊『遲到了』。你做了有關學校的夢嗎?」
「不是的,我不是在做學校的夢啊啊!」
車窗外的景象,跟波士頓有著一百八十度的差異。美麗的紅色石板路街景,雖然是全新的地區,卻讓人有種懷念的熟悉感。附近沒有高樓大廈,街道完全包圍在綠意之中,給人一種度假區的印象。
「咦?這裡是什麼地方?」
「是飯店喲──緬因州的自由港。我們才經過總統他老爸的避暑別墅沒多久呢。」
「反正太遠了也看不見。」
「也是啦──」
在寬廣草地的深處,有一座紅白相間的建築物,屋頂的高度比背後的森林還低一點。這裡的地明有個「港」字,吹來的風偶爾還帶點海的味道。
「對方的工作要到五點才結束,所以約在這裡見面。」
「聽說這裡的咖啡很好喝喲!」
先行下車的奧森自豪地說道。從車裡出來的村田也伸伸懶腰,但可能是筋骨過於僵硬,總覺得好像連一旁的人都聽得到舒展時所發出來的摩擦聲。
約好見面的男人是否真的會帶來「那個」?——
一陣彷彿從老唱片或年代久遠的收音機放出來的古典聲,有如女高音在唱歌劇的聲音曾不知名的遠方傳來。如果至今發生的事情都是我在做夢,那這個音樂是否能代替我在現實生活裡的鬧鐘呢?
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我腦裡唱歌。
那個人仰望著天空,眺望白天的晴空。應該不滿深藍色及純白色云層的天空,罩著一片分不清楚是白還是藍的薄幕。我知道那是來到南方海域時,浪花與海水混雜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