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三儿+番外(75)

作者:入夏的鲸

沈小二活了十几年,经历过不痛不痒的生离,也品尝过天人永隔的死别,前者是他那个没良心的父亲,后者是他的亲外婆,但事发时他年纪尚小,并无法切身体会梁媛当时的肝肠寸断。

外婆身体一直不太好,长期卧床,终于还是没能扛过时间和病魔的双重摧残。他只记得自己当时问梁媛:“外婆不喊疼了,她是不是好了?”

“外婆没有好。”梁媛抹了把脸上的泪,低声告诉他,“但她以后再也不会疼了。”

小孩子不理解死亡,认为那是另一种形式的痊愈。

晏白青果然第二天就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几辆贴着“殡葬一条龙”的车。

这两天降温,正午时分,悬空的艳阳如同冰箱里的灯,徒劳无功地将光辉洒向人间。晏白青穿着件下摆及膝的铁灰色风衣,站在殡仪馆的运输车边等着工作人员将遗体搬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冷冽。

按当地的传统,灵堂得设在逝者生前居住的家里,且得赶在春节前下葬,否则就要过了正月初五才能再办。

两个工作人员动作娴熟,仿佛在卸一件货物,而后让晏白青签了单据,很公式化地留了一句“节哀”,开着车绝尘而去。

晏白青把单据收了,这才把目光对焦到沈示脸上,他眼白里缠着的细微红血丝,一双颜色略浅的眸子看上去疲倦而颓靡。

“脑溢血。”晏白青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上星期的事,最后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晏外婆……”沈示想问的东西太多,又似乎都无关紧要,他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你不要太难过了。”

晏白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张开胳膊抱住了他。

男孩子平日疯玩打闹,各种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搂搂抱抱都不在少数,但沈示还没受过这种缀满情绪的“大礼”。

这个拥抱的意思显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晏白青没哭没闹,甚至呼吸平缓,但抱得很紧。少年人骨头硬,肌肉结实,这么用力甚至有些硌人。可沈示不敢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殡葬一条龙的工作人员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快捷而高效地将灵堂布置了起来。巨大的“奠”字冲击力十足,花篮摆放得相当铺张,冷漠的白色丧幡衬着红砖外墙,碰撞出诡异的“中西结合”感。

梁媛打包完中午外送的两百份盒饭,刚走到店门口打算喘口气便看到了这幅情景,急忙过来询问,得知前因后果,不免为这样的变故一阵长吁短叹。

说话间,她看到正从楼里打算撤离的工作人员,不由得皱起了眉:“出这么大事,老太太的女儿应该回来了吧?”

“她还在元市。”晏白青回答,“要葬礼当天才回来。”

“造孽啊,真是造孽!”梁媛重重地叹气,“这种事怎么能让一个孩子来办!”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晏白青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都是他们在忙活,我也不懂那些规矩。”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梁媛一拍沈小二的背,“跑腿什么的叫他去。”

“谢谢阿姨。”晏白青略微颔首,显得克制而礼貌,“出殡时间在后天,您要是有空,可以来送外婆最后一程。”

第58章

中国地大物博,各地冠婚丧祭的习俗都不大一样。但总的来说,鲜少有人愿意在春节前参加葬礼——因为这被认为是不吉利的。

饶是如此,晏外婆出殡那天依旧来了很多人,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别墅前排了一列,一眼看不到头。

遗像摆放在灵堂中央,被一圈白花衬着,含笑看向众人——这张遗像是晏外婆之前找人画的,画纸上的人像经过画家的艺术加工,看上去似乎比冰冷的照片多了些灵气,却依旧难掩落寞。

晏秋如晏白青所言,在当天上午回来了。沈示第一次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女强人”,并且很快从她独特的声线里听出这就是当时接晏外婆电话的那个女人。她的短发修得利落,染成了时尚的亚麻色,穿着套同样干练的黑色西装,踩着高跟鞋,看上去颇为年轻,不像年近五十之人。

殡葬一条龙的工作人员拿钱办事,见过各种各样的不孝子,并未对她的迟到行为发表意见,只是递过准备好的孝服让她换上。而已经穿戴好的晏白青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过多交流,仿佛之前维系俩人关系的只是那个安静躺在棺材里的老人。

中式葬礼实在复杂,流程与规矩细细写来大概能凑出一本十万字的《下葬指南》,越是大户人家,仪式就越讲究而隆重。不过据说晏白青在沟通殡葬公司的时候选了个最简单的套餐,因此司仪连悼词都念得非常随意,三分钟的默哀过后,他拿着话筒宣布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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