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青愣了愣：“什么？”

“不管是不是你说的，我都不会怪你。”沈示的声音带了点鼻音，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这才把差点儿出口的哽咽给吞了回去，“你不要来了，我妈她……状态很差，你来了只会刺激到她。”

“我会好好和她说的。”晏白青有些急了，“她要是真气不过，就让她打我一顿！”

沈示轻声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打一顿就能出气的问题，他怀疑梁媛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梁媛这阵儿从早到晚都在家里待着，餐厅也不去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她形容枯槁，魂不守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神经质地去查看一下门锁，生怕人跑了。

可沈示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却又总像听不见似的，亦或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会。

所以今天她主动过来敲房门的时候，沈示既不安又期待，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结果梁媛却只让他“做个了断”。

沈示太难过了，心一阵接一阵的疼，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晏白青的确不尽如人意，爱生气又小心眼，占有欲与控制欲在他身上并驾齐驱，甚至敢于去开潘多拉的魔盒……可这么多年来，他们一起经历过变故与生死，早就相互渗透在彼此的生命里，像枝和叶相互纠缠的树与藤，强行扯下任何一方都得让自己伤筋动骨。

然而此时他却不得不做一个选择，和半年前的如出一辙，甚至是更加令人绝望的“有我没他”。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不用来，以后也都不要来了。”沈示用力咬住嘴唇，拼了命才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是我的错，我没办法兼顾所有……”

晏白青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哥说得对。”沈示用指甲狠狠掐手臂上的文身，像要狠下心将缠在身上的枝叶剥离，却弄得自己千疮百孔，“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们……还是不要走下去了。”

晏白青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他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得像往外吐冰碴：“沈小二，你记不记得你曾说过，你以后都不会惹我生气。”

沈示一时哑然，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句话的出处。那是他在还未心生情愫的不知哪个猴年马月时随口的一句话，居然被对方一字不落地收藏了这么久。

“现在我生气了。”晏白青语气依旧强硬，却已经带上了强弩之末般的垂死挣扎，“沈小二，我从没有这么生气过，你居然跟我提分手？”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沈示垂下眼睫，视线里一片模糊，“你要是真气不过……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吧。”

晏少爷直来直往惯了，喜怒哀乐向来写在脸上，真实得过分，看一眼就懂——他知道沈示无论如何都能兜着他，因而有恃无恐，开心了便得寸进尺，生气了就胡搅蛮缠，可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慌。

他意识到沈示是很认真地在和他斩断关系。

“你不能一个电话就决定分不分手，你至少得等我回去……”晏少爷终于强迫自己收起了锋芒，像极力想变成柔弱小白兔的刺猬，“我爱你，你不能离开我。”

沈示安静了片刻，最终却还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晏白青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喉咙里像是哽了一口滔天的怨气，沸反盈天地叫嚣，几乎要震碎他的五脏六腑，却还是只能强迫自己和着血独自咽下。

半年前，沈示跟他说过“人生要懂得取舍”。

半年后，他依旧成了被舍弃的那一个。

“过阵子，和你爸妈好好谈谈，”沈示语速轻缓地说，“你做的事对不起他们，就……”

“我他妈的没有！”晏白青快要崩溃了，本能地争辩，觉得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费尽心机，从名为“父母”的恶霸手里抢来一个粮仓，兴致勃勃地想将心爱的人安置于此，对方却唯恐而避之不及。

之后恶霸开始了反攻，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发现比起那些过冬的食物，他更需要的是爱人暖和的体温。

“我爱你，我离不开你。”他到底还是被打回了原形，成了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仓鼠，却不知怎么才能挽留，只得拿出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他们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可他刚下定决心的软弱才宣之于口，手机另一端却已经没了声音。

沈示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跟着梁媛一道进门的两名男子，他的手机被其中一人拿在了手里。

“这两位是王医生和李医生。”梁媛一脸的憔悴，看向两人的时候，眼神里却燃着希望，“他们说你这种情况是可以治疗的，你跟他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