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电脑摆回桌上，又草草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沈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床边的那一小滩血迹上。

鲜血暴露在空气中，不消片刻已经快速氧化发暗，有些粘稠地贴在地上，看上去像一颗无人认领的真心，孤单得有些刺眼了。

沈示喉头一哽，莫名有些心慌起来。

尽管做出这种事的时候他已经设想过被发现后会有什么下场，被骂或者被揍都认了，可回想起方才晏白青脸上那他从未见过的，仿佛对他恨之入骨、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狰狞与扭曲，沈小二还是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会死得很惨。

然而事到如今早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投案自首”，为自己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晏白青像是在卫生间里生了根发了芽，半天不见出来，沈示重新走到卫生间门口，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小白，没事儿吧？”

里面水声依旧，没有多余的话音。

“没事儿的话就出来吧，”沈示叹了口气，“我们谈谈好吗？”

水声停了下来，门锁响了一声，晏白青的脸出现在了门后边儿。他脸色白得吓人，双眼却是通红的，直勾勾逼视过来的眼神让沈示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不寒而栗。

“沈小二。”晏白青的嘴唇有些颤抖，声音低哑得不像话，“你还想和我谈什么？你有什么权力决定我去哪里？”

沈示走上前，握住他被水冲得冰凉的手：“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晏白青却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说你是为了我？是为了我好？沈小二，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他妈的不算！”

他几乎声嘶力竭，声音四分五裂，眼眶越来越红，吼完这一嗓子后，竟是失声哭了起来。

沈示愣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美人发怒他尚能招架得住，毕竟实战经验丰富，该怎么哄怎么哄，至多是被对方多呛两声——可美人落泪太罕见了，他搜遍这些年来的记忆库，只寻得两人刚见面那会，自己年少气盛地揍了对方，在梁媛半真半假的呵斥下才服的软，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暗中使坏地给人家冲冷水澡。

如今时隔多年，眼前的人儿又是好一通梨花带雨，直接把他给浇懵了。

“别哭啊，你别哭……”沈示真的慌了，伸出去的手也不知该落往何处，在空气中晃荡半天，最后落在了他脸上，“我错了，我错了宝贝儿，你别哭了好不好？”

都说睫毛长的人爱哭，晏少爷没白被同班同学叫睫毛精，这一开闸就跟泄洪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沈示又心疼又自责，比挨顿拳脚还难受，他用手去擦晏白青的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只得用力将人搂进怀里，摸着他细而软的头发，半生不熟地安慰：“乖，咱不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也得哭了……”

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沈小二真的快把自己给说哭了，他正打算酝酿一下情绪，门铃突然欢快地响了起来，客厅那边紧接着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声：“是这儿吗？哎哟，都把门给开好了！”

沈小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刚才进来时好像没把门扣上，第二时间才想起沈枭航说今天要和同学一起来找他们，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自从踏上艺术生这条不归路后，沈枭航同学从气质到外形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暑假里更是穿出了手上搭根拂尘就能原地飞升的既视感。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坠入凡尘的他左手一个大花篮右手一个大果篮，横着都没法从大门进屋，只得侧过身去。好容易把东西都弄进来，就见沈小二正甩着手上的水从卫生间里出来，表情不知为何很是一言难尽。

“嗨！兄弟，好久不见，你黑了！”沈枭航将东西放下，捋了把自己已经齐肩的头发，又环顾一圈这一眼就能看完的室内空间，奇道，“咦？只有你一个？公主哪去了？”

沈示正要说话，身后卫生间的门又开了，晏白青若无其事地从里面走出来，看也不看沈枭航一眼，径直进了隔壁房间。

沈枭航似乎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一脑门冷汗的沈小二，又冥思苦想片刻，终于抓住了重点：“啊！公主也黑了！”

沈示的嘴角抽了抽：“你一个人来的？”

“我先过来的，其他人等会儿才到，”沈枭航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这些你先收起来，让大家看到的话不大好。”

沈示看向那两个没千八百快还真拿不下来的大篮子，突然发现，沈枭航的正常审美虽然一去不复返了，但情商似乎得到了点提升，不再像以前那么大大咧咧了——那也许他刚才看到了什么，只是没说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