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二在“要强”这一点上和她是一脉相承的亲母子——他能接受造化弄人安排的巨额债务，却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别人的爱心捐赠。

少年在班主任面前伫立着，尽可能地挺直脊梁，仿佛这样能撑起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心：“谢谢老师，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您的。”

太太想必是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叹了口气，交代他有需要的话一定要开口。

关心他的不止是老师，还有一群关系不错的同学。

沈枭航是第一个，这个二百五的情商像是得到了实质性的飞跃，居然也学会了小声说话，安慰了沈示一番后，他还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塞给他一张银行卡：“我过了三家校考，我爸赏了我三万，我现在也没地方花，先给你应应急。”

“……谢了，兄弟。”沈示没去接，只是和他碰了一下肩，又揉揉鼻子，“不过暂时还不用，需要的话我再找你。”

“那最好还是不需要。”沈枭航挠挠头，又马上补充了一句，“最好咱哥明天就出院，后天就回去上学！”

沈枭航并不知道沈虔的具体情况，只是这么随口的一句祝福，又让沈示鼻子一酸。

沈虔还能回去上学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细想。

这天放学后，晏白青陪着沈示去了一趟警察局。

沈示长这么大，虽然也是个能文能武的好汉，却还没捅出过要上警察局的篓子，谁知道第一次去就是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名男警官，姓陈，他简单说明了目前的调查情况。

也是到了这时，沈示才得知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肇事司机”的身份——说是肇事司机也不大准确，因为戚翔并没有驾照，那车也不是他的。

倒霉的面包车司机不过是将车停在路边去卸了个货，也没熄火，就不到两分钟时间，谁知会让他趁虚而入钻进驾驶室，来了这么一出车毁人伤的惨烈车祸。

“我们经过检测，确认肇事者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达到180，已经属于醉驾。”陈警官很公事公办地陈述道，“他的脑袋撞碎了挡风玻璃，陷入深度昏迷，目前还在医院没有醒。根据车主的供述和现场情况，我们认为这不是一场事故，受害者和肇事者是否有什么过节？”

第90章

沈示在听到戚翔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又听了这话，脑子里当真是一片浆糊。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陈警官说的话给消化完，可又实在想不出沈虔和戚翔之间有什么样的“过节”。

两个人年段不同、分科不同，在学校里甚至不会碰面……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戚翔在醉酒的状态下将沈虔错认成了自己，因为他和戚翔的确算得上是有“过节”。

可这“过节”也不过是两场无关痛痒的篮球赛，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开车撞人吗？

有位人类知名作家曾经说过，真实往往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小说是有逻辑的，可现实没有。

沈示被这诡异的现实给砸蒙了，他不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没有道理可讲，毫无逻辑可言。

他永远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无法想象是那过期的情书、扭曲的爱意、嫉恨的祸心，折断了另一位少年还未展开就再也无法起飞的翅膀。

“有些调查需要肇事者醒来才能进行。”陈警官做了陈述总结，“有消息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沈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对这个结论更是无法接受，“我哥现在在医院里躺着，肇事者无需为此负责吗？”

“赔偿的话也是要等肇事者醒来的，或者你们可以与家属先进行协商……”警官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没什么用。”

“什么意思？”沈示皱起了眉，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他的家属已经把人扔在医院不愿管了。”陈警官看他有些急了，这才压低声音，稍微透露了一点“内部消息”，“这种案子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家属没有帮忙赔偿的义务，如果他醒过来还有赔偿能力的话，你们就可以要求他进行赔偿，如果无赔偿能力，也只能让他负刑事责任，万一醒不过来的话……”

警官说到这儿又停了——他并不能说太多，但话里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如果戚翔醒不过来，那他们根本无法讨回一个“公道”，这场事故只能是“自认倒霉”。

纵使人类发明了各式各样的心灵鸡汤，但不可否认，这世界上有许多事，都是“运气比实力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