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别吃了，结账走了。刚才那小姑娘真是的，装垃圾的桶，怎么能举那么高，都怼到桌子上来了。”

周莹在龙城人民医院上班，是妇产科的护士。周莹有洁癖，宋煦阳家里永远干净得一尘不染。家里住复式结构的公寓，宋煦阳家大概是全公寓防盗门擦得最干净、窗户抹得最透亮的一户，苍蝇到了门口都要绕开飞的那种。

家里面，宋煦阳的卧室在二楼，周莹和宋子明住一楼。楼梯扶手上从不落灰，一楼的卫生间里永远有股挥散不去的八四消毒液的味道。周莹的护士服每每要用消毒液泡过再洗，家里的角落从不容许一只脏袜子的出现。

宋煦阳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在医院上班的人都和周莹一个毛病，但周莹这话一出口，宋煦阳知道今天这顿饭算是完了。他的妈不仅爱干净爱得要命，而且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打车回家。周莹跟宋煦阳说：“饿了吧，回家重给你做点。”眉头一皱，又抱怨道：“都怪宋子明，订的什么饭店！”宋煦阳望着车窗外面。在饭店折腾了半天，快九点了，天已经黑透了。他还等着他的蛋糕呢，结果连这顿饭也泡汤了。

宋煦阳兴味索然地数着车窗外飞过的街灯，一个，两个，三个……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宋煦阳是半夜醒来的，发现自己已经回家了，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宋煦阳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周莹和宋子明在楼下客厅吵架。爸爸回来了吗？他起身翻下床，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

“我不信你事先不知道！”是周莹的声音。

宋子明反驳：“我就是不知道！我和程晓秋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之前说她做掉了，钱也给她了，我哪知道她……”

“哟？那不还是知道吗？！我就说她怀孕这么大的事，还能不跟你这当爹的报喜！”

“说了多少遍了！我跟她早就断了！程晓秋今天早产大出血，医院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你爱信不信！”

“对对对，你什么都不知道！孩子也是狐狸精一个人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程晓秋拿泥巴捏出来的孩子吗？宋子明你可以啊，搞小三搞了个女娲娘娘。”

宋煦阳还没睡醒，听得糊里糊涂。

他晚饭没吃几口，这时肚子开始抗议了，在黑暗里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宋煦阳推开卧室门，决定下楼找点吃的。

吵得热火朝天的周莹和宋子明没想到宋煦阳会下来，立刻住了嘴。

周莹说：“阳阳你怎么还不睡！”

宋煦阳看到宋子明，问：“爸爸，你给我买蛋糕了吗？我的生日礼物呢？”

宋子明一向和老婆关系不好，可对儿子还是上心的，早早订好了饭店，说好回来给儿子过五岁生日。宋子明原本盘算着去饭店的路上路过蛋糕店买个生日蛋糕，然后在百货商场买辆遥控汽车当礼物。谁料到这天下午，宋子明接到一个医院的电话，说是程晓秋生孩子大出血，要孩子父亲来医院。

宋子明接到电话，人都是懵的，问医院：“程晓秋？生孩子找我？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你是宋子明吗？”电话那头没好气，“是就赶紧来医院。孩子八个月早产，正在保温箱里吸氧呢，产妇现在大出血，情况也不好，指名要找你。”

宋子明头昏脑涨地赶到医院，程晓秋还在手术室。等了三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护士出来报了个平安，宋子明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凭空多出个儿子来。

一番折腾，等赶回家，宋煦阳的生日已经误了。宋子明想了一路怎么和周莹说清楚这件事，一个头有两个大，早把说好的生日蛋糕和礼物抛到了脑后。这时被宋煦阳一问，心里顿时生出愧意。他跟宋煦阳说：“儿子，爸爸改天补给你。”

宋煦阳摇摇头：“生日都过了，这怎么补。”他径直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冰箱看了一圈，拿出一盒牛奶，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大口，被温润顺滑的口感治愈得心满意足，这才继续说：“算了，不要了。”

周莹皱眉：“都几点了你想起来喝牛奶！喝完漱了口再睡，小心长虫牙！”

宋煦阳含糊地答应一声，嘴里叼着牛奶上楼了。喝完奶，宋煦阳清醒了，继续扒在自己房间的门缝上，听完了周莹和宋子明吵架的全程直播。

周莹听见宋煦阳上楼关门声，就继续说：“你爱乱搞我管不起，休想把外面的野东西往家里领！宋子明你别忘了你走到今天靠的是谁！”

宋子明一听这话，脸色也不好看了。“我靠的是谁？你说我靠的是谁！是！我是从小县城来的，你爸是提携过我一把，但是没人能靠提携过一辈子！我走到今天，靠的是我自己！你非要拿陈芝麻烂谷子说一辈子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