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305)
走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在背后叫我。
又是“小朋友”。
我稍感厌烦,没有停下,既然做不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填满他正义的成就感,早点走,说不定能让他没有那么郁闷。
但我并没有回家。
我来到了班级外,站在门窗前,朝教室里看了一眼。
摆在教室后边的饮水机不见了,连桶,带着机子,都不见了。
看来学校老师已经发现了问题,否则,不会连机子都不见。
我正想着,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声音。
“你在看什么?”
我转过头。是他。那个突然出现,跑来“救”我的人,追到这里,是一定要从我嘴里听见感谢吗?
心中的厌烦又加重了一点,我沉默不语,希望他看在我不说话的份上早点感觉无趣而离开。然而他站到了我身旁。
他刚刚运动过,颈上带着一层薄汗,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甚至闻到了汗液的淡淡咸味。正当我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我听见他说:
“原来你在看教室里消失的饮水机。”
“所以,”他说,“你知道有人在水里投毒啊。”
“……”
我依然没有说话,这次的沉默里,多少带了一丝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两下,不怎么认真,目光更没有看向我,但似乎明白我心中的疑惑,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我刚才研究过你们学校,你们学校高一高二年段周末不用补课,你身上没有背书包袋子,也不像是来这里参加兴趣班的,特意跑到了班级门口但不进去,显然也不是过来拿遗漏在班级的东西的。最重要的是,站在你这个位置,从你的视角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空了的饮水机位置……所以,我得出了上述结论。这样说,解答了你的基础疑惑了吗?”
“……”
他始终没有提我以为会有的“道谢”。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
“同学,还不愿意说话吗?”他又说,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这样子会让人以为你是哑巴的。”
这句话我并不怎么反感,可能是因为他语气里带着自来熟式的调侃,不是恶意的嘲讽,而是朋友间的玩笑。
和一个刚刚见面没有五分钟,对方话都不回你一句的人成为朋友。
真是搞笑。
我想着,还是开口,因为我也有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问,脸上似乎带着猫逗老鼠的意趣。
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地逆转。
刚刚他找我,现在我问他。
“投毒。”我补充,“没有这个先决条件,你什么都推测不出。”
“这点倒是很简单。”他说,“你们学校的老师发现异常,扛着饮水机去警局报案了。说了这么多,也该自我介绍一下了——”
他向我伸出手。
长长的手指,指甲修得短短的,指腹带着茧,是训练后留下的茧。我看见他指关节处有点破皮,应该是刚才打人留下的伤痕吧。
“纪询,警察,负责侦办琴大附中投毒案。”
“……”
“怎么又不说话了?”他困扰似地叹气,“和你交流有点费劲啊周同学,你们都高二了,应该明白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吧?”
“骗人。”我冷淡说。我认识了他的聪明,他却以为我是傻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警察。”
“看来还是得给你看看我的警官证……”
“你没有警官证,也不用去学校后巷做假证的店做一本五块钱的拿给我看,假扮人民警察犯法。学校的老师更不可能在事情还未明朗且没有闹出大乱子前主动报警,把事情弄到人尽皆知风雨满城。他们要维护学校的名誉。所以他们先行保留证据——拿走矿泉水桶和机器。他们应该拿着矿泉水桶中残留的液体去实验室检验;附中没有做毒理的实验室,他们也许——不,一定。他们一定拿到琴大去检查了。你是在琴大知道这件事的。”
我一口气说完。我好久没有说这么一长串话了。
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惊讶。
不过他立刻说:“周同学,你的分析有点道理,不过你要不要再思考一下:如果我不是警察,没看过学生的资料,我是怎么在一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名字的?”
“……”我稍微卡壳。
我心里明白,他决不是警察,但确实,他是怎么知道‘周召南’的?
这个疑惑在我不经意低头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挂在我胸口上的学生卡不见了,应该是在刚才被蒋婕等人追打的时候掉落的,而后被——
“行了,告诉你吧,我捡到了你的学生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