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失效后被迫标记了(53)

作者:雲少

学长不是对谁好。

……学长对谁都好。

季言礼重回岗位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谢安之的病情稍稍稳定了一些,之前因为长期使用布洛芬和阿司匹林缓解腺体疼痛,导致肾衰竭和接踵而至的贫血,为了治疗胃溃疡吃的奥美拉唑胶囊爆发意外的过敏性休克,高血压导致的肺积水让她很难顺畅的呼吸,血小板和白细胞不足正常指标的一半。

平静的外表下,内里千疮百孔。

人体就是一台精密且环环相扣的机器,一环出了问题,会连带着全局都逐渐崩盘,而偏偏腺体又是其中最核心的部件,上连脑垂体,下连生殖腔。

她就像患上了癌症,一场叫做死亡的癌症。

洗标记的Omega都很难活过十年。

谢安之坚持活了多少年?齐医生找季言礼谈话的时候说,她已经活了十七年,算得上临床的奇迹了,受到良好的照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必然有一个持之以恒单方面给予她信息素安抚的Alpha。

而季知书已经死了五年了,一场突发的车祸,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和季言礼同龄的、十岁小孩儿。

这么久了,季言礼有时候还会梦到五年前的事情,梦到十岁的他跌跌撞撞拉着妹妹的手,奔跑在雪白的医院长廊里,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模糊渺远,他看到妈妈苍白绝望的脸,像是那一刻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顺着寒风流走,他看到被布蒙起来的父亲的尸体。

那晚黄昏,离开家的季知书还在说要庆祝一番,因为季言礼又又又考了第一,八岁的季以禾拍手说要买蛋糕,季知书本来说改天,架不住谢安之捂嘴轻轻地笑,说好啦你个当爸爸的,儿子难得考第一嘛。

季知书无可奈何道,哪里难得?不是每一年每一学期每一次么?

他嘴上嫌弃,脸上还是喜滋滋的,一边披外套一边说大冷天风大,自己一个人去买,有啥买啥,买不到拉倒,不许季以禾哭鼻子,是哥哥考第一又不是你考第一,还要大家别等他,先吃着。

三人没吃,一直在等他。

……再也没等到他。

他看到了车祸现场的照片,谢安之拼命捂着嘴,挡不住大滴大滴滚下来的眼泪,一片血泊中,一个被车轮碾碎压扁的蛋糕,扎着彩带的盒子被压扁,缝隙中渗出的白色奶油混在积雪和血中。

季言礼仿佛耳边听到了季以禾尖利的哭声。

他指尖猛地颤了一下,手掌抽筋般的攥紧,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伏在桌面上睡着了。

背上的小毯子顺着脊背滑下,护眼灯的光照得他清醒了一些。

季言礼捏了捏鼻梁,戴上眼镜,迷茫地看着大书桌前座位上,正勾着腿坐着看他的奚野。

“几点了?”季言礼声音有点哑。

他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怀疑是因为头上缝了针,嗜睡,头痛,而且整天晕晕乎乎,像是发烧的前兆,他自己灌了一包感冒药下去,想把病情扼杀在摇篮里,结果怀疑买的是盗版药,什么用也没有。

奚野笔杆指了指挂钟:“自己看。”

“十点了?哎哟喂,”季言礼一拍脑袋,“我怎么回事,我睡了两个小时?这这这……”

好家伙,一整节家教课,他就趴在奚野旁边睡过去了!

季言礼简直气死自己了,他这算哪门子的家教!

“没事儿,”奚野无所谓道,“反正你醒着我也不听。”

季言礼又是翻他的本子又是翻他的卷子,发现一个字也没写,急得头痛:“两小时你都在做什么?总不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吧?”

奚野什么都没说,就看着他笑,眼睛黑漆漆的,像墨水点上去似的黑白分明。

“真对不起,我之后给你再补一节,今天当我没来。”季言礼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低头道,又问,“你怎么不喊醒我?”

“你为什么这么困?”奚野反问。

“那谁知道呢,可能因为冬眠时间比别人长……”季言礼不愿用家母的病情讨同情,随便搪塞道,看着奚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又不知道哪儿得罪小少爷了,忙道,“这样吧,今天就到这里,你好好把作业写完,我明天再来,行不行?”

“就今天吧。”奚野说,很少见的把态度用来挽留而不是轰人滚蛋,“你等十二点再走,我让司机送你。”

“为什么啊?”季言礼问。

外面在打雷,早春的雷声一阵阵闷响,青白色的闪电映亮了白纱窗帘。

奚野沉默地看着他:“好不好?就今天……你都没有给我奖励。”

季言礼心说啥奖励,期末奖励?不是斥巨资带你去游乐园了吗?那任景秋还什么都没得到呢,空有一张两块钱门口复印店打印的奖状模板,人家还不是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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