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过冬(72)
贺司昶找了半天最后果然掏出那条,朝他晃了晃,就像是特意安排好的,连衣服都上下搭配起来,整个人帅得发光。围巾灰棕低饱和的撞色针织纹理和山林雪景也特别和谐,还隐约给他衬出些成熟的气质来。佟戈自出门就扭头时不时看他一眼,像在重新认识他一遍,心里又多了份喜欢。
两人慢慢踩着雪向上走,这雪说厚也不厚,只是踩的人极少,便积得快,也格外白,一脚踩下去还听不到那种踩不到底的厚重的嘎吱声,但昨天枯叶破碎的咔嚓声也被盖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像冰沙一样的轻细的刺啦声,走几步没有,走多了便有了。也只有在这山里才能这么快感受到雪的堆叠。
他们边往前,口里呵出的白气边消散在背后。
走到大约一半的时候,贺司昶忽然撞了下他的肩膀,笑望着他对视一眼,又大力清清嗓。他一脸莫名扔了个“有话快说”的眼神,贺司昶这才谨慎地跟他坦言,现在去了肯定也看不到当时的景象,叫他到时候不能生气,骂他随便找个地方敷衍。
佟戈以为他做什么这么紧张,一听是这个意思,当即会心一笑,浑身暖洋洋,但笑还没挂几秒,旋即他又回过神来,伸出手愤然敲他脑袋,“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几时做过这种事情!”满嘴不高兴地被贺司昶哈哈哈捧着手包住,捂进了口袋里。
往湖区去的路是修葺过有阶梯的,所以相对好走,但贺司昶要去的地方有些隐蔽,没有打理开辟出来,便有些犯难。
两人走到分岔的地方,贺司昶探身看了看,似乎还好,全无痕迹的白雪覆盖着让那里看起来像块松软的棉花田。
他转头跟佟戈说应该不难走,要不他先走过去看看。佟戈一听,都没犹豫,立马就攥紧了他,说,不行。
贺司昶露出大白牙,笑眯眯在他嘴角啄了一口,大胆的目光比雪还亮。
他说,那你怕不怕,我们一起去。
佟戈眉梢挑动,担忧的心思仿佛都被照没了,下巴一扬,好似真不怕。瞧不起谁呀。
一进去果然跟贺司昶预想的差不多,路虽然野生,但是才下的雪是蓬松的,没有凝结所以不滑,比起下雨的泥泞又好上太多,倒像一层防护垫,两人小心翼翼走着竟不觉得危险,就这样穿过小路绕一绕就到了。
目之所及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靠近山的边缘,树和草都比其他地方少些,够簇拥着站上好些人。此时到处都覆着薄雪,墨绿与纯白交杂,根枝是黑褐色,像光辉下的投影。除了未经污染的一片空白要踩上去让人有点不忍心之外,景色其实与四周并无二致。
但贺司昶重来此地,还是和佟戈一起,心情舒畅,兴致昂扬地跟他描述,那时候夏天啊,这里都是树枝树叶,挡得很严实,所以不好发现,自己也是散心的时候瞎晃悠钻来钻去找到的。这里背靠湖水却面向群山,范围不大但视野开阔,即使坐着也可以看见远处重峦叠嶂,天空繁星璀璨。最特别的是,他那天撞见了萤火虫,虽然只有星星点点几颗,但在这块小小的地盘上已经格外夺目。
他当时心里就想,这里佟戈一定会喜欢。
“那你为什么第二天要离开才来跟我说?”佟戈浅浅笑着,站到他面前。他语气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想知道。
贺司昶呼口气,神秘一笑,凝神注目说,“因为我要把它拿来当留住你的借口啊。”
他端正的表情和微微闪烁的眼光霎时叫佟戈整个愣住了,就像堆在地上的雪人般僵硬。
贺司昶却在说完停顿几秒后,自己没忍住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他托起佟戈的下巴把嘴捏成了一个圈,使劲摇晃,像取笑他,“傻了你,我也不是无时无刻都有勇气啊!就是没想好怎么说吧,还不准我一时藏着掖着了!”
佟戈面上一热,迅速浮起窘迫的神色,白皙清透的脸如同雪一样反射出耀眼的光,鼻头冻出的粉红色也晕染开,圆鼓鼓的嘴唇因为抹了护唇膏所以轻润诱人。贺司昶看着,不知因哪一处心动,低下头缱绻的吻就在面上化开。
浅浅吻毕,贺司昶又拉着佟戈在四面看,边开着玩笑说,“我们俩大冬天这么远跑过来就看这个怎么感觉多少有点毛病…”
佟戈也跟着笑。
要是以前的他自己绝不会冷天还长途跋涉出门旅行,连家门可能都懒得出,至多也就程修叫得动他,那都还要看情况。但抵不过世事无常,再多的前提条件也会有因为一个人而变成不值一提的时候。
他挺开心的,目光跟着贺司昶,见他一身挺拔,面容轮廓分明,英气俊朗,忽而道,“那我们得拍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