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瘾(92)
“何必沾上不该沾的东西?还是说,你是想护着什谁?”
容述垂下眼睛短促地喘了口气,倏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张成宴,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看着我的眼神有多可笑。”
“愤怒,嫉妒,不甘心……”他说着,抬起头看着张成宴,慢慢地说:“你连凤卿都嫉妒。”
张成宴脸色骤变,冷笑道:“哈,我嫉妒?嫉妒什么?嫉妒你是个杂种,还是嫉妒薛明汝他妈是个婊子?容述,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不过一个戏子,”张成宴咬着戏子两个字,审视着容述,嘲道,“你去听听外面的人都怎么说的?不男不女,变态——容述,你是戏台上当了女人,到了台下,都忘了自己是男人吗?”
“容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张成宴焦躁又愤怒,狠声笑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恶心,真该让他们看看,名扬沪城的容老板,成了一副什么样子!”
突然,审讯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张成宴的副将,不敢进,只守在门口急声道:“少爷,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张成宴不耐烦道:“滚,老子没空。”
副将道:“老爷说了,请您现在务必回去。”
张成宴没吭声,直直地盯着容述,容述慢慢放松脊背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成宴。
张成宴咬了咬牙,骂道:“滚!”
他一下子扼住容述的脖颈,一字一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道:“容述!”
容述笑了,被掐得几乎说不出话,眉宇间却透着股子亡命之徒的疯狂凶狠,说:“张成宴,你猜猜张家这四天亏了多少?”
“容家不怕玉石俱焚,张家……”容述森然道:“你做不了张家的主——哈。”
张成宴恨不得将容述弄死,如果不是事情紧急,老爷子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回去,容述——好样的。
张成宴听着他嘶哑的声音,突兀地笑了声,道:“容述,你喜欢唱戏啊。”
“坏了嗓子还能唱吗?”
容述冷冷地盯着张成宴,张成宴终于在这场对峙中扳回了一局,神情愉悦,道:“容老板,红极一时的名伶,因坏了嗓子而不得不谢幕,啧,多令人惋惜。”
二人对视了片刻,容述也笑了,张成宴面无表情道:“你笑什么?”
容述说:“你今日加诸于我身上的,张成宴,我会一笔一笔清算回来。”
“不急。”容述慢吞吞地道。
张成宴看着容述,心头没来由的一寒,突然想起很久远以前的一桩事,那时他还没有去军校,容述的母亲过世了,张家前去吊唁,张成宴也去了。张容两家都是沪城大族,留得久,他也看到了容述在他母亲灵堂亲手枪杀觊觎容家家业的人。
堪称血溅灵堂。
容述做了太久的容老板,几乎都让人忘了他的杀伐果决。
在那一瞬间,张成宴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甚至生出杀了容述以绝后患的心思。可心念不过一动,门口有人道:“上校,电话。”
张成宴面色阴沉,脚下不动,门外的人直接推门进来,飞快道:“南京来的。”
过了半晌,张成宴重重呼出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眼容述,抬腿头也不回地出了审讯室。他走后,那人看着容述,客客气气道:“容先生,得罪了。”
容述出狱那日是个阴雨天,也是他进特务处的第五天。
天阴阴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拂散了仲夏的暑热。容述身上穿着特务处的人给他备下的衣服,衣服是简单的衬衫长裤,棉质的,男款。
他一走出去,就看见谢洛生和薛明汝站在远处,二人都打着伞,见了他,当即跑了上来。谢洛生上上下下地看着容述,眼睛红了,喉头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容述看着谢洛生,而后将目光投向薛明汝,道:“凤卿,谢了。”
薛明汝一见他身上换了的衣服心都沉了沉,他是军政部的人,见得多,自然知道容述身上有伤,要不是有伤,不会平白换衣服。好在人没事,薛明汝长长地松了口气,道:“说什么谢,先回家吧。”
容述嗯了声,谢洛生沉默地替他打着伞,几人朝外走去。走出特务处,薛明汝去开车,容述对谢洛生说:“宝贝儿,扶我一把,站不住了。”
谢洛生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第65章
车稳稳当当地驶入容公馆,下车时,谢洛生小心地扶着容述,动作轻缓,生怕触着了他身上的伤。一路上,容述很是疲倦,靠在谢洛生,谢洛生和薛明汝都没有开口打扰容述休息。
大门外,青姨和容林早早地等着了,地上还摆了个小小的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