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瘾(27)
他突然靠近谢洛生,在他耳边说:“谢洛生,我是什么人,你当真知道?”
容述是什么人?
谢洛生初听他时,还很年少,不过十一二岁,尚且是个懵懂青涩的少年。那时容述初登台亮相,直接惊艳了整个上海滩,他的扮相,他的身份,无不为人乐道,直接占据了各大报纸头条。
谢洛生远在苏州也听闻了,他父亲一边夹着烟,一边叹气,报纸上丢在桌上,说,现在的年轻人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一个比一个不成体统。
谢洛生才放学,背着书包,扫了眼,报纸上刊登的是一张京剧里的虞姬扮相,上了浓妆,隐约可见风情。
再长大一些,就是在他兄长耳朵里听过几回,他兄长是报社的笔杆子,替容述写过文章,兄弟二人偶尔谈及他,他兄长颇为神往,说,容老板是个自由的人。
谢洛生彼时不以为意,后来就是在他师兄口中,在上海各大报纸里。
容述问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谢洛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谢洛生想,他知道容述是什么人,可更清楚的是,容述是他喜欢的人。
二人挨得太近,谢洛生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他掌心里出了汗,攥着一支徐徐燃烧的烟。
谢洛生直截了当地问,“容先生,您是什么人,和我喜欢您有关系么?”
喜欢,青年脱口而出,说得掷地有声,胆子大得很。
容述眉梢一挑,重新认识了谢洛生一般,目光上下一扫,便窥见了青年那点子羞赧。
容述笑了笑,懒洋洋地说:“谢少爷的意思是?”
谢洛生将那支烟往嘴里抽了口,吐出烟,劲儿呛得很,将将咳嗽又忍了回去,反倒回味出几分残留的余韵。
谢洛生说:“容先生,您有喜欢的人么?”
容述看着谢洛生。
明月皎皎,寒风里青年穿着大衣,戴着羊绒围巾,一张脸清俊秀气,眉眼平和,他说:“如果没有,您可以考虑一下我。”
容述登时就笑了,他笑得很漂亮,冶艳又招眼,他说:“我为什么要考虑你?”
谢洛生这会儿反倒不慌了,有条不紊道:“我喜欢容先生,现在喜欢,以后只会更喜欢,会比所有人都喜欢,这是其一。”
“其二——”他看着容述,有股子坦然的自信赤诚,“无论容先生想要一个恋人还是爱人,我觉得我都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无畏,不吝谈爱,仿佛一时爱慕就是一辈子了。
可大抵是青年的眼神沉静,却透着热烈认真,火似的,反倒有几分炙热灼手,燎得容述心都颤了一下。
容述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看着谢洛生认真的面容,他淡淡道:“我都不要呢?”
谢洛生愣了愣。
容述嗤笑了声,轻佻散漫道:“我要能在我床上当婊子的。”
“谢少爷,你能么?”
容述这话傲慢放浪,说给谢洛生听,就是赤裸裸的拒绝。
容述再一次拒绝了谢洛生。
容述审视着青年皱起来的眉心,思索的神态,凉凉地笑了一声,不等他回答就走了。
谢洛生抬头看着容述的背影,指尖烟燎着了皮肉,他猛地惊醒了过来,心里酸酸涩涩的,生出一股失落。
谢洛生打小就聪明,做什么没有他做不成的,父母兄长宠着,没碰过壁。可自打碰上容述,他好像不是那个处变不惊,为人称道的谢洛生。
谢洛生到底是被人捧着的少爷,心气高,追求人是一回事,弯下腰卑躬屈膝当婊子,谢洛生做不来。
他这人有自己的原则。
自二人那晚不欢而散,容述以为谢洛生该知难而退了,没想到,第二天他的场,谢少爷又坐在茶楼里,老座位,靠着栏杆,身姿劲拔,容述心里都夸了句好一个芝兰玉树。
容述还真有点诧异。
他没上妆,众星捧月地穿过大厅往后台走,来得早的戏迷各个都伸着脖子,此起彼伏地叫着容老板。
二人目光一对上,谢洛生对他浅浅地笑了笑,还举了下茶杯,像没发生那回事。一时间容述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这小少爷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撞南墙不回头,什么人也敢招惹。
容述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看得出谢洛生这人和旁人不一样,干净坦率,热忱执着,真要蒙了尘,未免可惜。再者,谢洛生年纪小,年少时同他又有那么一段渊源,多少可称得上恩人之后,容述性情凉薄,却还是惦着那点救母之恩。
第22章
合该二人断不干净,十二月底,商场上的应酬一下子就多了。
虽是乱世,枪林弹火也阻不断利益往来。容述是容家的当家人,董事长,谢洛生掌着谢氏的公司,交际应酬总免不了打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