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瘾(116)

作者:花卷

谁都知道容老板信佛了,好像是真的见了沪城的杀戮,碍于年轻时手段狠绝,如今生出几分畏惧,不想死,便只好仰赖于神明庇佑。他还将容家的一处庄园改成了学堂,收容了一些孤儿。

容述没想将学堂挂在别人的名下,挂不了,法租界如今寸土寸金,这偌大的庄园谁都知道是容家的地,索性摆到明面上去。容述还请了几个洋人做老师教授学生,洋人是谢洛生去联系的,他会英语,又擅法语,和洋人交流起来可谓信手拈来,竟也被他说通了。

有洋人这层关系,倒也鲜有人敢打学堂的主意。

时局迫人,谢洛生愈见成熟了,他已成为医院里独当一面的谢医生,在沪城颇有些名气。

外头都传容述病重,活不了几年了,苏寒声挂念容述,竟亲自去了容公馆一趟。容述听闻他来,挣扎着下了床,谢洛生刚替他打了针,眉头紧锁,说:“这药用得太频繁了,再这么用下去,当真会伤身的。”

容述咳嗽了两声,道:“不碍事。”

“薛明志和李耀泽是替日本人来探虚实的,他们信了,日本人才会信,可难保他们不会上门,”容述一口气说了长串的话,有些喘不过气,缓了缓才道:“戏要做就做全套。”

谢洛生不吭声,将他领口的衣襟系紧了,又裹上羊绒围巾,才扶着他下楼。

容述笑了笑,道:“不要担心,走,带你见见我师父。”

谢洛生一听就知道在容述心里,容述很看重这位师父。容述亲缘淡薄,一旦将什么人放在心上,那便是真的上了心。一时间也有点紧张,他抓住容述的手,道:“容叔叔,我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谢洛生有点儿不自在,这可是容述的师父,是他的长辈,还是头一个,不知怎的,谢洛生生出几分见家长的窘迫和无措。容述莞尔,捏了捏他的掌心,道:“别紧张。”

谢洛生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对容述道:“容先生,我头发乱了吗?”

容述笑出声,道:“很好。”

“今儿只是见师父就这般紧张,要真带你去见我母亲……”他顿了顿,谢洛生眨了眨眼睛,勾了勾容述的掌心,玩笑道:“那容叔叔可得早点和我说,我一定要收拾收拾,让容姨见我最好的一面。”

容述定定地看着谢洛生,嘴角浮现笑意,道:“好。”

苏寒声端着茶,看着面前的春迎,这丫头是他给容述买的,见了他,依旧叫他一声苏老板。苏寒声问起容述,春迎眼睛一红,笑都变得有些勉强,看得苏寒声心里也有些没底。

要说他这个徒弟改了秉性,畏死信佛,倒不如让他相信容述换了一个人。容述是什么人,苏寒声再清楚不过。

当年他不想收容述,除了容述的身份,还有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太独,太冷,半点都不像个少年人,骨子里就有股子狠劲。后来他母亲去世,容述以铁血手腕将整个容家快速地拿在了自己手里,其霹雳手段,就是苏寒声也难免皱眉。

所幸容述行事有分寸。

苏寒声乍听容述重病,只当是他明哲保身的幌子,可流言听得多了,到底挂念。

他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容述下楼,看见他孱弱的模样,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道:“怎么突然病得这么厉害,看过医生了吗?有没有说是什么情况?”

容述咳了一声,对春迎说:“你先去同青姨说做些师父爱吃的菜。”

春迎应了声,当即就下去了。

偌大客厅里只剩了三人,容述说:“师父,我没事。”

苏寒声将信将疑地看着容述,容述捋起手腕给苏寒声看,他皮肤白,隐约可见几个针眼,“我自己弄的。”

苏寒声哑然。

容述笑了笑,说:“师父,这是谢洛生。”

话题一下转到谢洛生身上,谢洛生有些无措,干巴巴地叫了声,“晚辈见过苏老板。”

苏寒声看看容述,又看看谢洛生,青年干干净净的,一副钟灵毓秀的好相貌。他看得久,谢洛生耳朵都红了,苏寒声心下了然,看着容述,容述坦坦荡荡道:“内子。”

苏寒声:“……”

谢洛生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端详着容述,容述脸色苍白,有几分病态,可眉宇间的神态不似病重将死之人,一颗心也放了回去。苏寒声目光转到谢洛生身上,嘴角也带了几分笑,点头道:“是个好孩子。”

他身上穿着长袍,腰上悬了块玉,索性摘了下来拿给谢洛生,道:“今日来得及,这个玉佩就当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了。”

玉是羊脂白玉,成色极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谢洛生愣了愣,容述道:“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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