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是凌远。

凌远？就是那个人物媒体的记者吗？他为什么要发这样一封邮件给他？

武润生没有思考太多关于这封邮件的内容，因为这一天是周一，周一他必须准时上班打卡，现在距离九点也就五分钟不到了。

武润生登录了全息网络系统，他的全身一下子舒服了起来。在全息世界里，他的房屋四面通风，外界的气温只有二十五度，舒适宜人，四季如春。即便今天的太阳看起来和现实的太阳也没什么差别，但空气比现实中美妙多了。

他从家中的面板把位置切换到了办公室，打开门，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已经在了，大家微笑地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啊。”

明明是早上，怎么会说晚安呢？武润生想起那封莫名其妙的邮件。

第16章 星垂9（上）

2121年7月21日早上9点21分，武润生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正在办公室整理一份稿件，张茜茜在审稿，王知筱由于要出外勤，今天没有登录全息系统。虚拟人主编何进和美工徐萱也在办公室里。

9点21分，武润生忽然感觉全身一阵剧痛，那种痛苦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超越了他神经系统的承受能力，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全身虚浮，五感都丧失了，整个人似乎漂浮在一片虚空中，他想，这大概是死亡的感觉了吧？

可是这种痛苦只持续了十秒钟，十秒钟以后，9点21分10秒，他就完全好了，就和平时在全息世界里的状态一样，感觉非常舒适了。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张茜茜也在左顾右盼，表情疑惑。

“怎么了？”武润生问张茜茜。

“我刚才感觉到全身很痛很痛，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张茜茜非常疑惑，“平常要感觉这么痛早就被系统强制下线去看医疗机器人了啊。”

武润生正想告诉张茜茜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忽然听到全息系统正在发布一个广播——这个广播明显是公开的，非针对私人的，因为他看到张茜茜、徐萱还有何进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仔细倾听。

“天堂公民们，你们好。”系统的声音是个醇厚的中年男性声音。在此之前，系统从来没有对用户发出这样的称呼。

“两分钟前，你们所有人实现了你们大多数人最美好的愿望。你们的肉体已经消失，可以永久快乐地生活在你们所认为的天堂——全息世界里了。鉴于语言说明方式有限，接下来我们会发布一份说明，请大家自行查阅。”

尽管收到这个消息的真人都很吃惊，但是系统似乎调节了他们的负面情绪。比如武润生觉得此时可能会有人尖叫或者喊叫，甚至哭泣，可是四周一片死寂。

他的情绪无疑被调节了。他想象中应该感觉到的震惊愤怒绝望全都没有，只有略微的吃惊。

他打开那一份所谓的说明。那是一份视频、图像加文字的说明，他估计自己全部浏览完毕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但是他只花了十分钟就看完了——他觉得他的理解能力和阅读能力都增强了，这大概也是系统调节的结果。

2121年9点21分，全球所有人工智能决策系统在同一时间启动了全地球的强核力武器与非武器的开关，解除了全球军事拦截系统的防护，并同时解除所有弱核力应用的防护控制。

由于上个世纪核不扩散条约早已形同虚设，截止到今年时间，全世界拥有强核力武器的国家已经达到了二十余个。这二十多个国家持有的全部核武器，包括远、中、近弹道导弹，在9点21分按既定的程序发送，并且执行了打击任务。与此同时拦截系统全被解除。

这也就意味着，全球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范围在刚才都发生了核爆炸。

这一定不是假的，因为通过系统发送来的视频看到的正是如此。

视频里，帝都被引爆，一瞬间消失在巨大的蘑菇云里，那里有他的肉体。

也就是说，他已经死了。张茜茜也死了。王知筱也死了。他在南州的父母也死了。

他本来该感觉极度的恐慌和悲伤，但是他并没有——他的情绪仿佛一个幅度被调整到极为微小的钟摆——他还能走到办公室门的面板前，选择了他常去的地址，他父母的家。

父母的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他知道，因为这个时间点，他们是不在全息网络上的，父亲会在外面锻炼身体，这会儿还没回到家，母亲则是出门去购买3d打印机制作的新鲜蔬菜，她始终用不惯料理机器人，说料理机器人上只有大厨的手艺，却没有她母亲做菜的味道。

武润生回到办公室，再看了一遍那份说明。尽管他看了一遍，甚至都记住里面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