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杀美人(344)
但那“高尚的操守”总是要被打碎的。或晚或早。
有件事他没说,女人大概也不清楚:他不愿继续留在吴州的原因不止巫家父子,还有忽然恢复了记忆的女人。
虽然对方没有亲口承认,但小白拥有一颗细腻的心,从对方陡然变换的神情中,他猜到她已经想起了一切。这让小白感到惶恐。
从前他无父无母,是个哑巴;而她亦是无根浮萍,疯疯癫癫。他们两个抱团取暖,无话不谈。在这样的乱世,小白无法想像有比这还幸福的事情。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当女人用深沉的目光注视时,小白总觉得恐惧——不是恐惧她的力量,纵然他清楚她是如何一位强者——他恐惧自己做得不够好,无法让这个有了多年阅历的人感到满意,他怕她失望,然后弃他而去。
自卑从没有一刻离开过他,它是他身下的影,是附骨之疽,他再明白不过自己如何平庸、普通、懦弱——他甚至不敢杀人。
小白在车厢旁愣了两秒,周围的男人们指着他哄堂大笑,其中一个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带着侮辱性质的那种,他没反应,然后他又笑着扇了他一巴掌,嘴里说着他不懂的家乡话,大概说他是个孬种。
他的教导者已经被拖进了车厢里,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几乎要干呕起来,难道她真的会因为他的不作为而被……?
小白没法想象,他挥开了那些围着他冲他吐唾沫的人,跑过去拉开了车厢门,看到女人已经被压在了身下,而那个男人——那只猪正——
他忽然平静下来,脑中有个声音对他说:就是这一刻了。
于是他走过去,学着女人曾经的样子,割破了那个人的脖子。
他没管对方倒下的尸体,也没管自己被溅了满身的鲜血,他只是把女人从地上拉起来,将外套解下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打手势问:「你还好么?」
女人裹着他的衣服,用很悲哀的眼神看着,里面有很多他读不懂的东西,像是她亲手毁掉了什么东西。她将头埋在双膝,很低很低道:「我不好。」
小白想拍了拍她的背,手伸到一半发现上面全是血,又收了回去,只是笨拙地安慰:「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这是我自愿的,我不怪你。」
女人摇了摇头:「你不懂。你本永远都不用有这么一天的。」
或许吧,但如果维持自己“高尚品德”的代价是她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从那天以后,小白不再像个跟班,而像个守护者了。虽然一开始有点不熟练,但他总能在最后关头把女人解救出来。
尤其是当他们在帕拉黛岛暂居之后,这项业务愈发熟练。他再也没有做噩梦了,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已完全摆脱了旧日阴影,但如喉头始终如一块横骨梗那里,他仍旧无法说话。
对这点他始终忧虑,倒是他的教导者很放心:「放心吧小白,你一定能重新说话的。」
她充满自信的样子像是她能看到未来似的。
这几天是帕拉黛的生意旺季,随着洋流的更替,最近的海盗明显猖獗不少,盯着他的教导者看的男男女女越来越多。小白简直一刻放心不下,恨不得紧紧盯着她,二十四小时不错眼的那种。
跟他熟识些的酒店老板用蹩脚的英语取笑他:“我知道她很美,但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这样管教他的女人。”
小白惊呆了,他险些从凳子上跌倒,然后他爬起来,急急忙忙地比划:“她不是我的女人!”
老板同情道:“还不是?那难怪了。”
小白又羞又窘,他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会这么说。他是个性格保守的人,从不会对他的教导者做非礼的事,女人虽偶尔有些不着调,但也始终把握分寸,他们会彼此亲近,但那只是拥抱、揽肩膀、握住手臂等亲昵绝不狎昵的动作。
他涨红了脸,刚想要再解释,却听一声哄笑,他望过去,就见酒馆里的水手们说了个什么笑话,然后女人也跟着笑了。
“……”小白无措地搓了搓鼻尖,拼命克制自己也跟着笑的冲动,但他失败了。
当天下午,女人就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带着小白登上那艘海盗船——他们当然不是去帕拉黛旅游的。
这是一队装备还算精良的海盗,拥有四十多艘舰艇,一千多们火炮,以及两千名以上的船员。
作为新人,他们被放在了后翼,船长分配给了他们两个相邻的狭小房间,在最底层的船舱里。
小白收拾好了东西就去隔壁找他的教导者,他不明白对方规划这番行程的目的。
“除了各种极端气候,我还要教你应对变换叵测的敌人,不止陆地,还包括大海,以及不同兵种的作战方式,他们会在十五天内上岸,到时候会发生小规模的交战。跟着这群海盗,你能学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