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主题是“鸟”。

其实也并不准确。因为在化妆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是被化成了鸟，或是要佩戴翅膀。更确切的应该说是“羽毛”。就像段鹿舫在眼周装饰了细碎的黑色羽毛碎片，就像唐怜烨捧着一捧洁白的羽毛微笑，安若水也同样，被白色的羽毛装饰起来。

他的半边脸都被遮挡在一个由羽毛装饰的蛋壳装饰下，就仿佛他刚刚从壳中醒来，即将迎来外界的新生。而他的全身却穿着黑色的服饰，并且有不少破漏处暴露出了洁白的皮肤，与其上几片轻飘飘的黑色羽翼。

原本是一个非常精致与惊艳的造型。可安若水实在太过僵硬，出现在照片里时，连眼神都有些惊恐与无措。这个状态，很快就被一旁旁观的陆兆屿发现了。

而很快，他就笑眯眯地举起手示意，“我有些坐不住了。听说你们大家都连续工作了三小时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再继续吧。我点了奶茶外卖。”他向大伙儿摇了摇手机。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预订了，在他说完没一会儿，外卖员就专车送了奶茶过来。

还真是“专车”。摄影棚的众人目瞪口呆：一杯奶茶能做到这么高大上的，恐怕也是奶茶界的米其林了。看到上头的标志后，大家更是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个待遇：还真是本城某家著名高档饭店的奶茶，价位堪称奶茶界的“劳斯莱斯”。

陆兆屿早就看过今天的拍摄计划，也知道在这些选手之后，就只有他了。他咖位大，某些“名声”又响亮，这份“吃人嘴短”还吃得尤其让人没话说，这些已经颇为疲倦的工作人员反倒纷纷松了口气，过来向他道谢起来。

陆兆屿只笑不语，一直等到安若水慢吞吞地蹭过来的时候，才突然轻声道：“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在舞台上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

安若水对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自然地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说，“可这是……不动的。要放到杂志上去给大家看的。”他在舞台上，只要全身沉浸在歌唱与表演中，就什么也不担心了。他只在乎自己的歌声有没有好好地传达给观众，而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是否会得到观众的关注。

可做明星、偶像，和单纯做一个歌手，似乎并不一样。像这种完全不需要歌声，只需要他坐在那里笑一笑的活动，到底能不能满足他的粉丝的期待呢？他实在太害怕让人失望了。

陆兆屿想了想，他没有立刻告诉安若水什么有效的方法，也没有长篇大论地来试图打消他现在这个念头。他只是停顿了会儿，便很快道：“那待会儿再拍的时候，看着我。”

安若水一愣，“诶？”

“不管等下我坐在哪里，周围有什么人，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只看着我一个人、脑子里只想着看我。明白了吗？”

安若水呆呆地看着他，“可是……”

陆兆屿微皱了皱眉，“这不是建议，也不是安慰。”他抿了抿唇，用上了已经很久不见的“爱使唤小助理的陆少”语气，“是我的要求。知道了吗？”

安若水下意识地点头——比起满足粉丝的期待，至少在此时此刻，满足陆兆屿的要求才是他一直以来的首要目标。

很快，重新回到工作里的摄影师就惊喜地发现：此时的安若水，和刚刚完全不同了！

他望向这边镜头的眼神显得尤其专注，甚至专注到了让人产生一种“除了你以外，我的眼中再也照不进任何事物”的错觉。而在这份专注下，他的姿态也远比刚才放松得多。

他双腿并拢，微曲着交叉，像一条搁浅的美人鱼般，安静地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黑色的羽毛仿佛暗示着，他来自黑夜、来自深渊。可他藏在白色羽毛壳后的眼睛，却充满了无条件的信赖与纯净。

这是一种极端的矛盾感，并在这份冲突里，让照片中心的人的美，更是毫无瑕疵地凸显了出来。

摄影师手下连动，生怕这份“开窍”会突然消失，连忙留下记录。而这一次，之前僵硬无比的“新人”安若水，却把这个令他灵感十足的模样，充分地贯彻到底，不管换什么姿势，都没有改变那份令人心动的表情。

虽然安若水的part先前耗费了不少时间，但也正由于这之后的发挥出彩，让摄影时间更早地结束了。摄影师更是看着照片松了口气，夸奖了安若水一句，“很不错。这一次的成品，一定会特别出彩。”安若水露出了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抬眼往陆兆屿的方向望去——后者也在微微笑着，就像他也在打心底里为安若水骄傲一样。

隔着这么几步距离、隔着这么多的人，他却有些想和陆兆屿说话的冲动。虽然要说什么完全没有头绪，但就是、此时此刻、想与他亲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