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怔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止住了他后面的话：“我们单独聊聊。”

谢亦怔拖着莫闲到了一个僻静处，压低嗓子道：“你就从不奇怪，为什么我的伤口能好的那么快那么彻底吗？再是不留疤痕的体质，一般也恢复不到我这种程度吧。

“而且，选秀比赛过程中，我也是参加过体检的，那时候可没查出半点脑瘤的痕迹，按照常理来说，短短两个月肿瘤会突然出现，并且恶化到这种地步吗？”

莫闲隐隐意识到谢亦怔或许将告诉自己一些惊人的真相，灭顶的凄然褪去些许，他肃然追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谢亦怔神色郑重，吐出的话语清晰有力：“你可以当我和魔王签有契约，我越是被人憎恶仇恨，就越是可以从他那里借取能量，治愈自己。这便是我敢接受手术的原因所在。

“我之所以在比赛里，屡屡挑事，也是因为这点。抱歉，破坏了你心中浑金璞玉，锄强扶弱的勇者幻象。我早说过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魔王？这也太”莫闲努力消化着谢亦怔的话，却有些消化不良：“你不会是为了让我不再阻止你手术，才随口编来哄我的吧？”

“我若真是有死无生，又怎么可能叫你来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我可不会这样折磨自己的爱人。”谢亦怔勾着莫闲的脖子，迫使他低头，额头相抵，唇齿开合——

“无论我自己的忧虑，或那梦想着

未来的这茫茫世界的先知灵魂，

都不能限制我的真爱的租约，

纵使它已注定作命运的抵偿品。”

莫闲呼吸一滞，随之念诵——

“于是在这时代甘露的遍洒下，

我的爱面貌一新，而死神降伏。”

【能不能赶紧说正事？】见这两人又自顾自地进入了互念情诗的肉麻环节，护身符忍不住出声催促。

谢亦怔低头，在莫闲锁骨中央轻轻落下一吻：“你要对我有信心啊，正如我对你那样充满信心。”

“好。”莫闲点点头，似乎终于接受了谢亦怔的说法：“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谢亦怔掏出手机：“嗯，确实有件大事要叫你帮忙。之前说过，魔王需以他人的憎恶仇恨为能量，所以在我手术成功后，你要立刻替我发几条信息出去”

谢亦怔将事情交代完毕，与莫闲携手再度走向医护人员。同意书已经准备好，他利落地签上名字：“开始手术吧。”

护士拿出一套病号服示意谢亦怔换上。谢亦怔接过，复又搁下。

“对，差点忘了，手术的时候不能戴东西。”说着谢亦怔扯开领口，露出垂挂在锁骨中央的平安扣，取下递到莫闲眼前：“记得我的嘱咐哟。”

莫闲接过，将平安扣紧紧攥在手心：“放心，保证照办。”

谢亦怔昨晚手术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进来，用薄金细细勾勒出那支到床底无处安放的一双大长腿；精心绘制出那微微倾向床头的紧实腰背；竭力描摹出那始终望向床上病人的深情眉眼。

而随着谢亦怔眼睛的睁开，金粉勾边的画也活了过来，长腿收回，腰背伸直，眉眼骤弯。

画中人含笑问道：“你总算醒了。”

“魔王如何了？”谢亦怔哑着嗓子问。

莫闲将一个透明的密封盒子举到谢亦怔眼前，盒子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盒底还沉着绿色的粉末。

“我在确认你手术成功后的第一时间就砸碎了它，以防万一，我还问医生买了点腐蚀性试剂。”

还是你狠！谢亦怔嘻嘻一笑，“干得漂亮。对了，那些信息你没发出去吧？”

“你说呢？”莫闲瞥他一眼，以棉签蘸取水分，润湿他的唇。

“我就知道你懂。”谢亦怔含着棉签轻轻吮了一口，再度念起了那句诗——

“无论我自己的忧虑，或那梦想着

未来的这茫茫世界的先知灵魂，

都不能限制我的真爱的租约，

纵使它已注定作命运的抵偿品。”

莫闲将棉签收回，轻轻吻了一口，随之念道——

“人间的月亮已度过被蚀的灾难，

不祥的占卜把自己的预言嘲讽，

动荡和疑虑既已获得了保险，

和平在宣告橄橄枝永久葱茏。”

这次换谢亦怔念诵莫闲吟诵过的部分——

“于是在这时代甘露的遍洒下，

我的爱面貌一新，而死神降伏，

既然我将活在这拙作里，任凭他

把那些愚钝的无言的种族□□。”

莫闲笑着补上最后一句——

“你将在这里找着你的纪念碑，

魔王的金盔和铜墓却被销毁。”

（注：此诗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07首，梁宗岱先生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