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难驯(77)
“不跟无情无义的人说话。”床铺上的小孩转过身背对着他:“可恶的资本家。”
周梧有时觉得他的确是很冷漠的人,所谓的对下属“好”,只是一种作为老板和上级故意显露出的“仁慈”,与驭人之术没有什么分别。
只要能够完成工作,对他来说小刘和小张不会有任何分别。尽管花了人生大量的时间工作,但徐灏谦对工作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无论项目的成败如何,他回到家永远不会庆祝、抱怨或倾诉——他坚定地认为,作为一名合格的家长,不把工作情绪带回家是必修课。
周梧相信,哪怕徐家和“星影”破产的那一天,徐灏谦也会平静地走进来给他温一杯牛奶,然后吃完晚饭后大家一起看电影。
周梧却正相反,他对自身周遭的任何人和事都会产生强烈的情绪,就像一颗高浓度的跳跃炸弹。
“过来。”是隐隐不悦的语气。
周梧听他这样摆架子更恼火,但又不敢不过去,阳奉阴违地滚进他怀里,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嘶……”徐灏谦的左臂上出现个圆圆的牙印。他正要说什么,见周梧垂着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看着很可怜。
“你心里怪我,觉得我很坏是不是?”徐灏谦沉沉看他,“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中断职业生涯。你那会儿比现在爱我很多。”
“没有。”周梧僵硬地回答:“那是我自己选的。我十九岁的时候,真的爱过你。那时候觉得,能为你放弃一切。”
他说完,半天也没听到回应。一扭头看到徐灏谦在灯下黯然,几近垂泪,徐叔叔说:“我知道。”
“我、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没有怪你。我也不是故意不吃饭的,我是想回到那时候的体重……我想那样会好些,你知道的,马术运动员通常不太高,更有利于稳定重心。我想是……”
“不。”徐灏谦一口否决,刚刚转瞬的几秒如同错觉,“你本来就长高不少,再减重成饥荒难民了。别逼我把你报名表都收回来。”
周梧两眼冒火,一脑袋赚到他的脑袋上,两人同时龇牙咧嘴。
徐灏谦说:“跟我同归于尽也没用,就是今天我死了你都别想不吃饭。”
“您就不能支持我的理想?”
“不能,放你出去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徐灏谦强硬地把他抱在怀里,盖好被子只露出一颗傻乎乎的野人脑袋,“训练不准早于早上七点,晚上十点钟前必须回来,明白吗?特殊情况来请假。”
“你、你,你明明保证过不会再这样管我的!我回自己家去!”周梧挣扎着起了身。
“对不起。”徐灏谦死死皱着眉头,“是我不好,我不该……又想管着你。”
“我不相信您,您总这样。”
徐灏谦见他真的穿衣服要走,连忙拉他的手,头也低着,与外面不可一世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保证不说了。”
周梧瞥他一眼,“还有你发誓不许用那些人的工作威胁我。”
连下属的工作也考虑到,如今却一点也不肯替他考虑,估计恨不得他真的死了,就没人阻挠自己追求理想了。
徐灏谦苦笑着答应了他。
清晨天将亮未亮时,到处是雾气。周梧伸了个懒腰,床旁边罕见的没有另一个人在。
上了车才知道为什么,徐灏谦也在。他是不拿下属威胁他了,他改用自己威胁他。
周梧几点去训练,他就提前去送,练到多晚,下了班就去马场等他,要跟他一起回家。
周梧狠心不去管他,照常训练,于是徐灏谦就在车里等到睡着。
连齐锐都看不下去,“他知不知道他要是死了,你就归我了?”
“你想得挺美,”周梧没好气拍他肩膀,“你感谢他吧,不然按照我原来的脾气,现在已经跟你打起来了。”他去匆匆洗了个澡,上车时徐灏谦正依着车窗睡觉,听到动静缓缓地睁开眼睛。
周梧又把车门摔上,偏要坐到前排去。
小刘司机看了眼他,硬着头皮发动汽车,小声地问:“你们怎么又吵架了?我们日子不好过呀……而且徐先生下了班就来等你。”
周梧说:“回我那里去。”
小刘司机再次进退两难。
徐灏谦说:“那就去他家吧。”
一路无话,没一会儿就到了。周梧下车又去拉后排的车门,“下来。”
徐灏谦有些惊讶,他做好了不能上去的准备。因此他乖乖的跟在人身后,上楼。周梧已经很久没回来,不过家政有定期打扫,因此很干净整洁。
对于徐灏谦来说,这就跟被领回野人的山洞一样,四处看着即简陋又新鲜。智人徐灏谦发觉野人很喜欢毯子:地上铺着厚地毯,沙发上层层叠叠铺着毛毯,整个山洞都被打造得软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