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铃铛响(2)
于陶看着厨房里那一锅烧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菜,摇摇头,抱住了面前的女人,头埋在陶慧肩膀,小声道:“妈妈没有不好,妈妈最好。”
掉了漆的墙面上爬过一只蜘蛛,钟表早就停在某一天的上午,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烧糊的气味,面容姣好却憔悴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眼睛里坠下两行眼泪。
“老板,结账。”
陈郡泽拎着瓶蚝油,用手机付了钱往外走,看见道边上坐着一个人,黑色短袖挺面熟的,他走过去,“于陶?”
少年抬头,见是今天的那个好学生,迷茫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你想干嘛?”
“不干嘛。”陈郡泽一点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坐这干嘛?”
“跟你有什么关……”于陶作势要走,却被一把抓住手臂,话还被打断了,“你这脸上的伤口都冒血了。”
于陶下意识去摸脸,他都忘了自己脸上有伤了,这么黑,这家伙也能看清吗?
“别拿手碰,在这等会儿。”陈郡泽把耗油瓶子塞给他,小跑着去了旁边的药店。于陶和蚝油瓶子大眼瞪小眼,“他这什么意思?”
没一会儿,陈郡泽拎着一个袋子回来,把人拽到路灯底下,摁在马路牙子上,等于陶反应过来,手里被塞了一颗糖。
“这什么?”他很嫌弃,“谁还吃糖啊。”
“别动。”只有一面之缘的好学生掰着他的下巴给他上药,“买蚝油送的。”
于陶不信,攥着糖的手却紧了紧,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漫不经心地看向好学生的脸,吊儿郎当问:“欸,你叫什么?”
第2章 天凉好个秋
放假第二天,晴。
北方的天在秋季更上一层,没有一丝杂质的蓝天下是争相伸展的枯树枝,坠着黄绿的叶子在风中作响。
于陶拎着豆浆包子,晃晃悠悠地走着,天凉好个秋,正是舒服的时候。
额头有点痒,伸手摸一下,摸到创可贴,就想到昨天晚上在路灯底下的那个人。“陈郡泽。”他低声念叨这三个字,挺耳熟的,估计在各种表彰大会上都听到过。
昨晚上仔细一看,长得倒也没有很像书呆子,眼神也不像,脾气么,倒是挺好。
想曹操曹操到,瞧前面那穿白卫衣的,不是陈郡泽又是谁。
于陶慢下脚步,无声地跟着他,他没想干什么,就跟着,一会儿抬头看看天,瞅两眼晨练的大爷,哟,树上怎么蹿着一只松鼠,跟大耗子似的。
他掏出手机对着黑松鼠拍了两张,又仰着脸对着天拍了两张,放好手机紧跟几步,又不远不近地缀在陈郡泽身后。
好惬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眼睛里有了要看的人,生活费,妈妈的眼,学费,稀烂的成绩,什么都不用想。
该拐弯了,陈郡泽向左拐,他向右拐,左边是高档小区,右边是老城区,多有意思,一个岔路口就是两个世界。
于陶把卫衣帽子扣上,磨磨蹭蹭地向家走。
周末这两天过得飞快,什么都没干呢就周日晚上了,别的同学都在抓紧补作业,于陶则抓紧去上夜班。
“来啦,小于。”默姐叼着一支烟过来,举手投足间妩媚动人,随手递给他一杯酒,“甜的,小孩喝正好。”
于陶没说话,端过来一饮而尽,眼都没眨,“谢谢姐。”攥着高脚杯的跟儿放在吧台,问她:“今天有活吗?”
女人眨眨眼,“有啊,都等着你呢。”
包厢里坐着的都是老熟人了,见着于陶进来,一个个都往自己身边招呼,于陶的工作不难,陪着喝酒就行,不用推销,只管把各位陪高兴了。
“小于,坐哥这!”中年男人拉着少年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腿边,于陶答应得痛快,大大方方地往他身边一坐,先端起一杯酒,“哥,我敬你。”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于陶呛着了,咳嗽半天,下巴颏上都是酒,男人盯着他看,在淫靡灯光下越靠越近。
他只有十七岁,家里缺钱,这是最好拿捏的那类人,给钱什么都能干,没权没势折腾不出什么风浪,而且最重要的是新鲜,可口。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于陶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面前的酒杯,玻璃棱面上映射着彩灯的光,让他莫名想到海面。整个房间就像进了水,却只会溺毙一个少年。
他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男人亲在脸蛋上,也没生气,而是抱着他响亮地又亲了一口,别人跟着起哄,于陶耳朵里嗡嗡作响,海水终于沸腾了。
“哥,今天得多开一瓶吧。”他冲男人笑,混不吝地挑眉,勾引得男人颠三倒四,立刻叫人开瓶新酒。
凌晨,众人昏昏沉沉,抱着怀里的人亲热,男人搂着于陶,不死心地又问一遍:“真不让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