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雨和周围坐在对面的床上，小心询问：“大姨夫是什么病？能手术吗？”

孙姜坐在床沿，摸摸孙继承的胳膊，哭着说：“医生说脑主干大出血，没必要动手术了，现在就是等死，医生让我们把人带回家，已经明确告诉我们治不了了。”

叶时雨想想也是，医生都不管不顾了，想必也是没有治疗价值了。

叶时雨凑近孙继承，孙继承全身上下没穿衣服，只盖了一条暗红色薄毯。

这些年几乎没什么变化，仍旧身形矫健，头发乌黑，连一根白头发都看不到。

他的左腿不由自主地动了几下，但眼睛却是闭着的，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似的，但喉咙有痰，可以听到呼吸不畅的黏腻声音。

叶时雨伤心地问：“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孙姜哭得更凶了，用卫生纸擦了一下鼻涕说：“昨天早晨，我爸去邻居家溜达，回来走到院子里突然就晕倒了，我赶紧从屋里跑出去，他想说什么，只说‘女儿……’然后人就昏迷不醒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这时，姜雅芬回来了，明显是刚哭过，眼角红红的，眼睛里还蓄着泪水说：“救护车拉来到现在，一直都没醒。我们那地方救护车过去得40多分钟，还是邻居用车给拉过来的。”

叶时雨点了点头，心里不太好受。

孙姜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问叶时雨：“哥，你说我爸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完，让我怎么心安？”

叶时雨恐惧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孙继承，安慰道：“其实，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想让你以后好好的，他不想让你害怕，不想让你哭。”

孙姜抽了下鼻涕继续说：“我感觉天都要塌了，我从小我爸和我关系最好，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我爸做主，他走了我怎么办？”

叶时雨给孙姜抹掉眼泪，双眼失神地看着孙继承。

姜雅芬喊来护士，给孙继承吸嘴里的痰，如今人昏迷不醒，一口痰卡在喉咙里，都能立马要了他的命，这一早上已经吸过好几次了。

一个微胖的护士拆开吸管包装，孙姜拧开一瓶矿泉水，机器发出吱吱声，每吸几下，就把吸管放进矿泉水瓶里，反复几次。

最后在嗓子眼附近吸那几次，孙继承突然用左手死死拉住姜雅芬的胳膊，叶时雨吓了一跳，急忙询问护士，护士说：“总吸痰，他也疼，这是自主神经在动。”

叶时雨看到孙姜充满期待的眼睛瞬间暗淡下去，护士拿着吸管走了。

姜雅芬又哭了几嗓子，边哭边说：“老伴，你快醒来看看，小雨来看你了。”

孙姜心里也不好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问：“哥，是不是我没有把我爸照顾好？所以他才会生病的。”

孙继承的腿不规则的动了几下。

叶时雨建议喊医生问问，孙姜跑去找医生，这回来的是一个短发矮个子的男医生，带着哥黑框眼镜。

他看了眼孙继承，肯定地说：“目前他就这样了，肯定是醒不过来了。”

要走时，又问了句：“你爸年龄不大吧？”

孙姜说：“66岁。”

医生说：“属实年轻点。”

医生走后，姜雅芬哭着拍着自己大腿说：“要是80多岁得了这病，我们心里也不至于这么难受，这么年轻人就要没了，我这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人到老了，根本没什么需求，也没多大野心，更没有太大欲望，唯一所图就是身边能有个伴儿。

尽管姜雅芬这些年过得可能不太幸福，年轻那会没少挨打，但孙继承脾气也收敛了不小，孩子大了就没再打过姜雅芬了。

夫妻一场，也许过程坎坷，但却不能否认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以及相守到老的决心。

孙姜重新戴上口罩，礼貌地说：“哥，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吃个饭吧。”

叶时雨摆手说不用，又待了一会儿，就和周围回去了，临走时他又看了一眼孙继承，因为他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眼了。

回程路上，叶时雨闷闷不乐，脸色煞白，突然开口：“周围，不如我们去健身吧。”

周围满脑袋问号，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叶时雨解释说：“健身，运动，对身体好，不容易生病。”

周围感觉叶时雨时害怕了，这很正常，任何人亲眼见证一个人慢慢死亡的过程，心里都不会好受，从而就会联想起自己和身边的人，会害怕生病。

周围空出一只手握住叶时雨冰凉的手，宽慰道：“好，我们去健身。”

叶时雨突然转过身子，用一种严肃的语调问：“上次你胃疼，你说是老毛病，去医院检查过吗？仔细检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