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齿+番外(197)
——而席彦听完这话直接打消了交卷的念头,稳稳当当坐在他的座位上,一坐就是满满两个小时,好在他的考室吊车尾,是空教室,并不耽误别人上自习。
席彦这两个小时,没睡觉、没愣神,全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中途还有模有样地管乙监老师多要了一张草稿纸。
无论考室门口围了多少看热闹的学生。
也不管他们的议论声多大、声音有多嘈杂。
席彦岿然不动,直接把周建业那张原本就气红了的脸给憋紫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席彦面无表情上去交卷,周建业一把夺过席彦手里的卷子,也不管乙监老师劝说了些什么,愤怒地拂袖而去。
等他走了,席彦才终于恢复平日里的样子,对素未谋面的外校老师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发自内心抱歉道:“老师,对不起,耽误您时间了,请您吃食堂吧?”
老师叹了口气,伸手在席彦额头上点了点:“……你啊。”
第二天原本还有一堂历史要考,但席彦却缺席了。
因为在周建业的推波助澜下,他背上了一个恶意扰乱考场纪律的警告处分,变成了被杀来儆猴的那只鸡,别人考试的时候,他正蹲在江水办公室里被迫写检讨。
警告处分虽然会在期末之后自动撤销,但席彦缺考的一门只能参加最后的大补考,就算他考满分,终成绩也只能算C等级,虽不影响毕业,却很膈应人。
李文睿得知这个消息后愤愤不平:“你扰乱什么考场纪律了?!考试时间两个小时明文规定!你耽误一分钟了吗?你影响别人了吗?啊?!凭什么给你处分啊!”
席彦却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反倒宽慰李文睿说:“算了,C就C,不影响高考我都不气。”
这个“C”虽然并不影响毕业和高考,但却避无可避地……影响了席彦的“风评”。
在不知道考试当天发生了什么的那些小同学们眼里,席彦就是个愈发顽劣的刺儿头。
高一军训就敢顶撞教官,高二又在校园里滋事打架,现在竟然还在别校过来交叉监考的老师面前败坏了五中的名声。
——席彦就是从那时候起,真正而彻底静不下心来学习了的。
甚至……他连学校都不大想去了。
或许高二以来,席彦的性格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些,不像以前那样开朗了——席彦从同学看他时躲闪的目光里也能稍微“反省”一二。
他少年时候,狗脾气是大了些、性格是不服软了些,可是……
谁少年时候没点猫嫌狗不理的臭脾气呢?
走到这一步,就全然都是他一个人的错吗?
成年人误入歧途都尚且可能只是一念之差,更何况他那时还只是个三观与人格都正在成长与健全过程中的少年人呢?
不过是冲动间挥出去的拳头、说出去的气话,何错至此,要赔上他的青春和往后的人生呢?
席彦不懂,也想不明白,索性就走到哪儿算哪儿,不去想了。
很多年后,席彦再回头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难免觉得当初的自己幼稚可笑。
拳头还不够硬,却张牙舞爪到处乱挥。
人也不够聪明,把喜好和厌恶全然都写在脸上。
甚至也不明白该计较就得计较一下的道理,平白让一些压根不认识自己、不了解自己的小同学传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
时过境迁,席彦一度认为自己和五中的缘分会止步于高考结束。
但当他酩酊酒醉,在更加复杂而身不由己的社会里摸爬滚打过一遭,却发现自己最怀念、也最感到遗憾的,还是那段原本可以精彩纷呈、灿如花火的少年时光。
如果能回去,他一定会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
至少他会更坚定些,也更积极些。
至少……他能无视那些偏见和私心,保持自我,永远当个直白而干净的纯粹少年。
——席彦眼见那只黑黄相间的流浪狗蹒跚逃走,脑海中顿时嗡的一声,瞬间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回忆。
有太多难以与人言说的情绪堵在他胸口,这些情绪压抑而汹涌,裹挟着迟来的愤懑、遗憾和委屈,再次把他推上了人生的转折之处。
这时,有七八个结伴而行的男女同学正从教学楼某一出口拐出来,往水池这边靠近,谈笑间似乎是说要趁着体育课自由活动,去高三山成楼下的银杏园看一看金黄的落叶。
他们不知道这边正在发生什么事,其中一个同学忽然指着地上惊呼了一声:“你们看!那儿有条流浪狗!”
学生最爱干的就是一堆人排一横排压马路挡道,那只狗已经受了伤,却被前面一行人挡住了去路,即使与学生们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但它却在慌张之下,下意识扭头想要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