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湛头疼，他原以为高考前的复习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艰苦奋斗，显然这种想法太幼稚了，人生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可以任他为所欲为，大多数时候反而是身不由己。

足足用了他们两张借书卡，才把王亦博找的书全部借出来。装满书的书包放在肖湛自行车后座上，肖湛推着自行车往自修教室走去，王亦博走在他身边。此时正是学生下课时间，平时看上去安静空荡的校园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都是往来于教室、图书馆、食堂与宿舍的年轻人，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白天的燥热随着夕阳的西下渐渐褪去，校园广播响了起来，听上去成熟中带着稚嫩的男声与女声在偌大的校园中产生温柔的回声，回声太过浑厚，变成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然后歌声响了起来，几乎响彻整个校园，像是为一天的结束而狂欢。肖湛的心境也为此小小欢跃了一阵子。

肖湛知道这里是个不真实的世界，却又希望世界永远这么不真实下去。他看了一眼走在他身边的王亦博，觉得这个世界里最不真实的应该就是他了。天降师兄，逼自己看书，好看的惊为天人，又没有什么喜怒哀乐，莫不会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惩罚自己的吧？

肖湛之前有听说过学校的通宵自修教室，但从来没去通宵过。其实最早是没有的，自从几年前在期末考试期间破例开放了几天，受到学生们的强烈欢迎，之后就变成常规开放了。但开放的数量也不多，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月会开放三四间，平时的话只有一间，位于离图书馆最近的一栋教学楼的一楼，每晚依旧“人满为患”，成为无数有志青年的学习圣地。为了禁止恶意占座，通宵自修室每天只在学生们下午下课后才开门。肖湛和王亦博走进去的时候，很多座位上已经被抢先一步过来的学生放上了书或笔记本，坐在教室里的学生却不多，可能大多数都去吃晚饭了。

肖湛和王亦博拎着沉重的书包，一边往教室后面走，一边寻找空座。肖湛轻声说：“看不出来呀，刚开学就有这么多人来通宵，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这么多不要命的学霸？”

王亦博不说话，眼神专注地看着哪些座位上还有空座。肖湛自嘲地继续说：“你说，他们都是自愿来通宵的吗？会不会也都是被某个铁面无私、毫无同情心的恶学长逼着来学习的？”

王亦博瞪了他一眼，继续寻找空座。突然，看到有人朝他们招手，肖湛也看到了，是黄昊，身边坐着顾燕燕。顾燕燕看了他们一眼，又装作没看见似的低头继续看书。想不到他们这么早就转战通宵自修室了，看来顾燕燕还真是拼了，肖湛心想，只不过可怜了黄昊。

肖湛也朝他招招手，本想走过去和他说几句话，但看到他身边满脸不爽的顾燕燕，想想还是算了。黄昊看上去也想找他说话，不过看到肖湛身边的王亦博，也心虚地不敢上前。

肖湛说：“要么还是不要待在自习室了吧，我保证回宿舍一样会把书看完。”

王亦博终于找到了两个连在一起的空座，把沉重的书包放在座椅上，说：“我现在还没法相信你，等你把第一篇书摘拿给我看，再做决定。”

肖湛想不到自己在王亦博心里原来是这么不靠谱，不过反思了一下自己很多时候确实不靠谱，每天横冲直撞，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只好认命地把书和电脑往座椅和桌子上一放，随王亦博一起去吃晚饭。

两个人往夏雨堂的方向走，肖湛垂头丧气、半死不活，看了看走在他身边的王亦博，似乎没什么想要和他说话的欲望，他便也不说话。气校园广播此时已经结束了，两个人闷声走在路上，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又无聊起来，这让肖湛浑身难受。

“王亦博——”肖湛说。

“嗯？”王亦博回道。

肖湛搜肠刮肚寻找着话题，“都不说话不会觉得很尴尬吗？”

“并不会。”王亦博说，“和不熟的人走在一起没话找话说，不是更尴尬吗？”

“我去，这么无聊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肖湛心里嘀咕，问：“你从小到大是不是都没有过朋友？”

“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有哪两个人天生就很熟啊，总要经历从不熟到熟的过程，像你这样和不熟的人在一起完全没话聊，怎么会有朋友？”肖湛嘴上这么回答，心里却在想，“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会和你成为朋友……”

“并不是没有。”

“哈哈，”肖湛笑了笑，“我不信。”

肖湛刚说完，从他俩身后传来滑板摩擦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