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博习惯早起，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清晨的静谧时光虽然短暂，但却是他认为的一天中最宝贵的部分——世界已经渐明，而万物尚未喧嚣。

今天早上王亦博依旧被体内强大的生物钟叫醒，清早的阳光已经照进房间里。他从床上坐起来，头有些昏沉，一只手背上还多了个牙印，他盯着看了半天，最后吐出了句“混蛋”。

由于怕黑，王亦博睡觉从来都是开着小夜灯的，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也是条件反射般的要去关小夜灯。不过伸出手后才发现，小夜灯根本没开，他竟是在纯粹的黑夜中睡了一晚上，看来昨晚真的醉的不轻。

站起身后，他从置物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连着喝了好几口。脱掉一身酒气的衣服，不想用手搓，直接丢进了阳台上的洗衣机里。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他的世界才从昨晚的凌乱中缓缓归位。

昨晚本来就没吃多少，吃进去的又都吐了出来，现在肚子很饿，想喝白粥。依稀记得校园里的春华阁的白粥味道不错，清淡中透着米的醇香，就直奔了过去。没想到刚一落座，勺子还没来得及碰着粥，肖湛端着餐盘湉着笑脸自来熟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亦博师兄，早上好！”

王亦博抬头看了他一眼，回了声“早”，便低头开始吃粥。

肖湛看了一眼王亦博的餐盘，笑着说：“一碗粥、一碗馄饨，您的早餐还真独特。”

王亦博抬起头看了一眼肖湛，又看了看他的餐盘，问：“有什么独特的？”

“粥和馄饨，你不觉得这种搭配很奇怪吗？”

“不觉得。”

“奇怪的，”肖湛坚持说，“这就像午饭点了两碗米饭一样，主食搭配主食，还不奇怪吗？”

王亦博勾嘴一笑，用眼神指了指肖湛的餐盘，“粥和鸡蛋饼，不也都是主食吗？你不会觉得鸡蛋饼是菜吧？”

肖湛顿时哑口，对他来说，鸡蛋饼就是鸡蛋饼，从未给它贴过标签或归为某类，是超越了主食或菜肴的存在。

“这个鸡蛋饼真的很好吃，”肖湛感到此时必须要捍卫鸡蛋饼的尊严，“不信你尝一口。”说着将鸡蛋饼递了过去。

王亦博又将鸡蛋饼推了回去，“不用。”

“这个我一口都还没有吃过，你要是嫌弃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不用。”

肖湛笑了笑，问：“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过食堂里的鸡蛋饼吧？”

“没有。”王亦博咽下嘴里的馄饨回答，“排队的人多。”

“因为鸡蛋饼好吃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排队啊，你却恰恰相反，因为排队人多所以就不吃，你还真是个冷门爱好者。”肖湛说着又问：“你真的不吃？”王亦博摇头，他这才咬了一口嚼了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亦博停下了手中的调羹，想起他与家人之间第一次的不开心。

“你成绩那么好，那么多专业让你挑，为什么偏偏要报历史系？”父亲声音夹杂着怒气质问他，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父亲对他如此生气。

刚参加完高考的王亦博平静地对父亲说，

“这是我的兴趣所在。”那时的面容更加青涩，微微的稚气还未脱。

“兴趣是兴趣，专业是专业，你是个男子汉，人生的道路不是儿戏，你不能踏错！”父亲铁着脸，他是个生意人，对这个世界有着最现实的理解。

“小博，你爸说的有道理，真要是喜欢历史的话，以后可以多读些历史书，甚至去历史系旁听几节课都可以，何必要把自己整个人生搭上去呢？”母亲纪鹤梅也柔声劝解着他。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王亦博从小性格就内敛，不爱说话，关于要读历史系是他很早就做出的决定，只不过从未跟家人提起。在他的印象中，家里人都十分开明，从未要求过他什么，无论他做什么也都会支持，万万没想到大学志愿他要填报历史系的时候，遭到全家的反对，甚至一向宠他永远把他当做小孩子的哥哥王亦诚这次也不站在他这边。

“亦博，人生只有一次，走错了也无法重来，明知那是个冷门专业，是条崎岖小路，为什么还要往这条路上走呢？”

自己真的是个冷门爱好者吗？当王亦博被这个问题击中之后，还是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他从小就性格冷僻，不喜欢热闹，也从来不去凑热闹，听小众的歌，看小众的电影，连热门景点也都是上高中之前被父母老哥绑架式拖着去的。这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某种特性，难道选择读冷门专业也是被这种特性左右了吗？

肖湛看着眼前发愣的王亦博，喊了他一声，王亦博抬起眼看着他，肖湛问：“你今天还好吗？”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牙印，已经看不见了，他这才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