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夺玉(15)
女学生看他,无非是好奇罢了。
他对这个话题无甚兴趣,好笑地摇摇头,道:“小龙,你这次回豫北不知几时再回来,自己要多保重。”
龙嘉林将身下的椅子挪到他身旁,脑袋一偏靠在他肩膀:“小凤,你如今回来了,我很快就回上海,我们还像从前那样日日待在一起玩。”
两人不免都忆起少时光阴,那时龙嘉林总是黏着沈玉桐,确实称得上形影不离。每回受了委屈,他就会像这样靠在沈玉桐肩膀,撒娇一般哭哭啼啼。那时他是瘦弱的小龙,娘早逝爹形同虚设,家中也无兄弟姐妹,偌大的公馆里除了佣人,常年只有他一个主子,是个孤单的小可怜虫。沈玉桐常常带他回沈家花园同吃同住,兜里总揣着几颗糖,等他靠在自己肩膀要哭时,就会往他嘴里塞上一颗,小龙便会破涕为笑。
如今的龙嘉林与瘦弱二字早没半点关系,一颗大脑袋靠在自己肩头,沉甸甸得如同压了个千斤顶。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丘八撒起娇来,实在是违和。
但在沈玉桐心中,对方依然是那个孤独无助的小龙。
此时口袋中没有糖,他便随手夹了一筷子鲈鱼肉送入龙嘉林口中,道:“我们现在又不是小孩子,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就算你回来,那也不能日日待在一起。不过只要想见面,总是有时间的。”
龙嘉林心满意足地嚼着鲜嫩的鱼肉,抬头看向沈玉桐那张美玉般的脸,道:“小凤,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沈玉桐笑说:“比你爸爸还好?”
龙嘉林道:“不一样的好,但我喜欢你这种好。”他依旧将大脑袋靠在对方肩头,想了想,又说,“你以后就对我一个人好,别对其他人好了,好不好?”
沈玉桐挑起眉头,手指抵在他脑门,将他掀开:“又说浑话。”
龙嘉林竖直身子,耍赖一样道:“我不管,以前我是没本事,往后你若是对别人比我好,我就要让那人不好过。”
沈玉桐知道龙嘉林对自己是有一点占有欲的。对方少时只得自己一个朋友,所以每次自己抛开他同别人一起玩,他就会生好几日闷气。
思及此,他好笑地摇摇头:“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孩子气。”
龙嘉林望着他,眸中闪过一丝带着戾气的精光,继而又咧嘴一笑:“小凤,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沈玉桐并不将他这话放在心上,只转而道:“行了,你明早就得启程,我们再喝两杯,就去休息。”
*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VS空降
第8章 荒郊
孟连生选的南郊这片乱葬岗,是白日跟人打听过的,没人管,且埋着许多客死异乡的尸骨亡魂。
他一路拖着表叔摸黑走过来,来到这片山头时,早已到了下半夜。
今晚月色不错,银白月辉,洒在黑漆漆的山头,为他照亮了脚下的路,也让他隐隐约约看清了这片乱葬岗的景况。
大大小小的坟包,凌乱地布满山坡,在低吟般的幽幽夜风下,显得格外荒芜凄凉,仿佛随时都会跳出一个吃人的孤魂野鬼。
但孟连生并不觉得恐惧,相反还有些安心。
这乱葬岗下埋着不知多少客死异乡的亡魂,至少表叔葬在这里,不会太孤单。
江南雨水多,山坡泥土松软,他寻了根木棍,加上自己一双手,刨出一个土坑并不算艰难。挖好坑,他将表叔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入坑中,又仔仔细细埋好。再找来一块石头,拿出小刀刻下一行字当做碑文,想着日后若是有了钱,可以寻来这里将表叔迁回老家。
干完这一切,天空已露出一丝鱼肚白。将近十个钟头的徒步跋涉,加上挖坑填土,终于耗尽了孟连生最后一丝力气。
他靠在表叔新鲜的坟包旁,想要小憩片刻,但夜寒露重,一旦停下来,只着薄棉袄子的身体,实在冷得厉害,他只能半睁着眼睛,望着天空的月亮,等待晨光降临。
黎明前的天空和大地,是一种混沌不清的灰沉。
就像是他这些年过的日子。
他记得幼时的日子也是有过色彩的,比如上山上葱郁的草木,田地里的油菜花,私塾里的课桌。
只是后来,亲人一个一个全部离自己而去,只留下饥饿和孤独。及至今日,他亲手送走了最后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人,以后就彻底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并没觉得多悲伤,只是空洞麻木,还有些茫然孤独。
而在这茫然中,又似乎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在告诉他,日后不能再这样活。
第一缕朝阳洒在身上时,孟连生从混混沌沌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跪在地上给表叔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