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夺玉(127)
“我会的。”孟连生抬眼看他,低声回。
这些天没休息好,他眸子略带红色,一双黑眸愈发显得人畜无害。
柏三爷心中鄙薄,不明白自己侄子为何对这么个毛头小子重用,看来这些年是彻底活回去了。
待父子俩出了病房,刚刚还显得有几分精神的柏清河,卸力一般滑落在枕头,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气。孟连生忙上前道:“先生,你怎么样?”
柏清河喘了好久才缓过气,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道:“你通知公司元老骨干,明天我去立新办公室开会。”
孟连生说:“先生,现在立新一切正常,您要开会也等到身体好了再说。”
柏清河摇摇头,复又闭上眼睛,虚弱开口:“小孟,等不了了。”
孟连生微微一愣,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翌日中午,他安排好开会事宜,中午来医院接人,柏清河已换上西装,梳好油头,虽然脸上还能看到病容,却精神奕奕,仿佛已经大病初愈。
这无疑让孟连生很惊喜:“先生,你没事了吗?”
柏清河不置可否,披上常安递过来的毛呢大衣,道:“走,去公司。”
立新元老骨干加起来三十多人,大年初四被召集一堂,实属罕见,任谁也知道是有大事发生。
柏清河并没卖关子,坐上台前,先是问候众人新年好,继而开门见山道:“当年我创立立新,也是大年初四正式挂牌,转眼已经十八年,从当年几个兄弟发展成为数千人,是靠大家的齐心协力。今日叫大家来,是想趁着这个特殊的日子,宣布一个重要消息。”
说到这里,他低头深呼吸了两口气。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孟连生却是一眼瞧出问题。
他这才知道,柏清河的身体并没有忽然好转,只是在强忍着不让人看出来,而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宣布他口中的大消息。
柏清河暗暗缓过劲儿,又抬起头,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开口:“前几年我就萌生了退休的打算,立新的事务,几年前也已经开始放手,前两年是志东一手打理,志东没了这一年多,全靠小孟挑起担子。”他举起手边一个账本,不紧不慢继续道,“孟经理做事如何,大家应该有目共睹,旁的不说,单是立新去年收入,就要比从上一年多两成。我从前就说过,立新不是我个人家业,谁接班要看本事,跟姓什么没关系。所以,在立新揭牌十八年的日子,我宣布,即日起,我柏清河正式退休,立新由经理孟连生全权接手,我手中股份会在三日内移交。从此之后,立新的老板不再是柏清河,而是孟连生。”
此言一出,会场一片哗然。
柏清河还不满四十,这退休实在是退得太早了点,而且退得如此一干二净,竟是要将整个立新全部送给孟连生。
孟连生虽然是二把手,但一个打工干活的二把手和老板,那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何况他不是柏家人,与柏清河也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甚至进立新还不满三年。
众人惊讶之余,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疑问亦有之。
只有孟连生睁大一双泛红的眼睛,眸子中雾气沉沉,仿佛感激得要哭出来。
旁边几个有眼力见的骨干见状,赶紧打着哈哈哈道:“小孟,不,应该是孟老板,柏老板如此赏识你,你应该笑才对,怎么还要哭起来了?男子汉大丈夫要不得。”
孟连生自然是没哭出来,只是依旧一错不错地望着柏清河。
他不是在为柏清河对自己赏识感动,而是知道对方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柏清河要死了。
所以他不是在激动,而是在难过。
柏清河对上他的目光,很快轻飘飘移开,又继续说:“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这个决定即刻生效。”
谁能有意见,谁又敢有意见?
立新是柏清河的立新,他想要交给谁是他的自由。孟连生年纪再轻资历再浅,也是二把手,柏清河要退休,由他接班理所当然。
但是……
“清河!”柏三爷站起身,一声厉喝,冷哼道,“立新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照理说你要谁接班,我不该有意见。但把所有权转给一个外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你又不是没儿子,于情于理,立新将来也该是子骏的。”
柏清河微微一笑:“子骏什么性子,三叔想必清楚得很。他不适合立新,也绝无可能干我们这行,我把股份留给他,与其将来做个傀儡,不如早早离立新远点。你说是不是,三叔?”
他这话什么意思,在座众人一听即明,柏三爷面上挂不住,望着侄子那不容置喙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