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44)
听见那边百转千回的女声,我连忙硬着头皮答道“好”,什么都说好,最后又稀里糊涂地报出了房间号。
桌上的碎玻璃折出泳池宾馆游离的蓝色灯光,投在墙壁上成了移动的亮点,好像海水挟着的气泡。
棠翎好像笑了一下:“打完了?”
朝他走近了些,我冷着脸道:“没注意叫了个什么样的,反正你谁都无所……”
剩下半个字眼就这么堵在了喉口,棠翎扼住了我的脖子,一只手就把我摁倒在了积灰的地毯上,他没有松劲,于是我的大脑开始被一种虚无的空白占据,并且恶意增殖般开始疯狂侵略我全部的意识。
这让我突然想起星星湾的那个晚上好像也是这样,棠翎就他妈的像个水鬼一样拖住了我。我会窒息,我会溺水,我会死去。我们在灰蓝的海水里对望,眼球被莫名暴烈的水压挤得发胀,我们就这么看着彼此,好像那样就能望到对方最深处去。
长久地看着他,我开始兴奋地笑,甚至用窒息前的嘶哑笑出了声,然后用尽全力抬起双手去压住棠翎的手掌,不让他松一点力气。
棠翎阴鸷地望了我一眼,一下挣开了我,松开了手。
“留着自己操吧。”
紧接着是关门声,棠翎就在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了。
第23章
我感觉现在我的胸腔是个漏气的气球,屋子里的空气好像根本无法填平空虚的橡胶内心,我只有像鱼一样的倒在地上呼吸,全身泛起无边际的冷意。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我才慢慢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一望电视,正好到了零点的播报,而就这么准时,我叫的人含蓄地按响了门铃。
我虚浮着脚步去开门,甚至还没看清来者模样,我就伸出手臂抱住了那人,然后头脑一片空白地哭出了声。
她一定吓了一大跳,慌张地都没出声说话,僵了半天才开始用手掌拍我的背。
可能她是以为我喝醉了正耍着酒疯呢,害怕我这副小身板也展示出男性的特有破坏力,等会儿办起事来会不讲道理。
抱住她的时候又让我想起刚刚走掉的棠翎,不安时也好,做爱时也好,我就只在他一个人怀里哭过。但现在不是了。
“帅哥,失恋了?”
我没答,只抽噎着直起身来看她。
说实话我觉得她不太像个广义上的性工作者,有点寡淡,有一种隔壁中学班花的感觉,结果我一问,才知道她二十九了。
然后她说她叫小美,同事牡丹来不了了,她来顶班。
我不太懂她们取花名究竟是依了个什么章程。
小美很现实,上来就和我谈价格,我不想听这些,于是说随便。小美说我是个爽快人,所以也爽快地开始脱起了衣服。
我连忙叫停,说你陪我坐会儿吧。
小美拉内衣带的手顿了顿,诧异地张着嘴。
我拖着步子关了门,然后就坐在飘窗上抱膝一直盯着小美。我老把她看成这水族馆里的美人鱼。
“帅哥……你的手!”
起初我还没听见她在说些什么,直到她过来晃了晃我,我才把注意力分出一些给耳朵。
刚刚用手撑了下那片碎玻璃,我的掌心上有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伤口。意识到她或许在说这个,我只道没事,然后垂眼把一根断在里面的碎渣拔了出来。
小美好像急得团团转,说还要找东西消毒,几番翻箱倒柜仍一无所获,于是做出了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这表演我看得疲了,说她可以不用这么处处尽职尽责。
小美瞬间松了根筋,也同我一起坐上了飘窗,直到我叫她离开以前她都只是这样沉默地坐着。不像故事里该有的那样两人就开始推心置腹,毕竟我不懂她她不懂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这应该就是天底下短暂相遇的陌生人之间应有的相处模式,不知道我和棠翎是不是本该也是这样。
第二天我睡醒起来,靠一双腿走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班车连续驶过几个险峻的拐角时我都几欲打电话给棠翎,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安全开过了这些地方,要不是山间实在信号不好我真就要拨出去了,满脑子填着棠翎还不能死这话。
坐在前排的两个中年女人在朗声交谈,我有点烦躁地去摸兜里的耳机,却在找到以前听见了他们口中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山里野生白孔雀成了精,昨晚温阿伯在山脚撞见妖怪了”。
她们还说这山里的孔雀每只都沾着晦气,也不是不可能变成妖怪。八十年代这里有个农民起家的大庄主,整个孔雀山都是他的地方,他自己在山中培育孔雀,甚至开了孔雀园以供岛民观赏,蓝绿白都有,但也没过多久就染上怪病死了,死前抱着一只几近腐烂的雪白孔雀。料理后事时人们找到了他亲手为那只白孔雀刻的牌位,上面的称呼竟是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