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61)
最后我还是保持了清醒,只是趴在他肩头说,那我给你讲个秘密吧,作为交换,你也给我讲一个你的。
我不假思索便开了口,说我十岁的时候都还尿过床,醒来的时候被子都湿了。
棠翎说他十三岁养的那盆芦荟其实不是买的,是从邻居家阳台上挖的。
我说:“我会替你保守秘密,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知道传说的主人品行不端。”
话罢,我又像小孩一样朝他伸出了小指。
棠翎顺从地勾住了我的小指,在那个瞬间我又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个秘密吧。
对上棠翎那支雾蒙蒙的眼神,我只说我有时候恨不得你死。
棠翎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他也圈紧了我的小指:“我替你保密。”
秘密归根结底就不该被一个人守着,告知别人后开始有了泄露的可能性,到那时候才能被称之为秘密。当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把那些“有关他”含在自己的舌头下面,我想保守秘密这件事就会成为二十一世纪最含蓄最体面的罗曼蒂克。
喝了酒本就很容易倒头就睡,而我勤勤恳恳一路撑到现在才感觉到头脑发沉,我蜷在床边打了几个盹,每次估计也就十多二十分钟,但我知道棠翎沉默着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似乎听见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我警觉地慢慢把眼皮撑开,见着棠翎正要起身,忙不迭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棠翎捏了捏我的指节,说他去买醒酒糖,我应着说好,迟疑着松开了手,眼神却一路随着他的背影挤出了门框。
第60章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听见过棠翎被别人讲“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后来我也拿腔作调地学着他们的口吻说棠翎自以为是,可实际上我对此根本没有任何体会。
但说不定我现在真该对他的自以为是感恩戴德,因为他笃定我醉迷糊了,所以在我又一次试图尾随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拿出我们初次相遇那天的警戒心。
我费力地从床上撑起身来,给自己套上衣服跟了出去。
走出天使梦之后,棠翎又重新回到了杂草丛生的河边,站在那里抽掉了三只烟。
于是我终于见着了原来金花姐给我形容的:棠翎会神经质地抽完一根吃一颗薄荷糖,不知终点地循环往复。
他好像总是这样,生病的时候也是吐一遍刷一次牙。
也不知道有没有关联,我忽然想起棠翎还有个很怪的习惯,挑食便不提了,他连喝水都有讲究:每次喝过的易拉罐摇上一摇还能听见一层水响,和容器无关,用杯子也是这样——最底似乎永远都会留下一些。
我曾经特别好奇,还拿“铺张浪费不知廉耻”道德绑架过他。被我一问,他还真被我问倒了,大概是也从未思考过这事,想了半天之后他告诉我“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喝过的东西不太干净”。
然而这种标准只被他放在自己身上,他明明能把我杯子里的水喝完。
对此我始终不能理解,人原来还会厌弃自己到这种境地吗?
走着神的功夫棠翎又用河水洗了好几次手,看了下手机,在确定了时间以后才转身向县城的那一头走去。
我无声地跟在他后面,努力不让自己步履摇晃,这时候我才发现棠翎虽然坐着的时候会显得很颓,总是像个初学乍练的小混混一样佝着,但他走起路来身条却是极好看的,驼背这词就和他再挂不上什么干系了,每步都迈得比常人大,看起来格外轻盈,我想他上辈子一定是只能劈叉的猫。
他倒是真的没有骗我,路过药店的时候还拐进去买了解酒药,又穿过菜市,五金店和肠粉铺,最后我跟着他走到了县城北边的一栋筒子楼楼下,经验把我变得小心了很多,这次我离得远远的,不再莽撞地让他轻易发现。
这筒子楼一瞧就知道已经是很旧的房子了,墙身的漆都褪了个干净,举目一望走廊上挂着衣物的门户也没几家,想来大家早往自己修的房子里搬了,选择继续住在这里的人是少之又少。
棠翎向上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正要迈步进去的时候忽然又转身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又被他抓了现行,躲在转角吓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却发现他只是越过我走到了门外的垃圾桶前,也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他把刚刚买来的解酒药扔了进去。
我暗诽一句败家媳妇。
他刚一转身,一楼的声控灯忽然亮了,好像正碰上有人下来,我原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行人,但我听见那个中年男人开口说了句,“是你?”
棠翎好像对他说起了话,却因为距离的关系让我无法听清具体的内容,而那个身穿灰蓝运动外套的中年男人的音量高了棠翎太多,倒是能勉强听见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