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57)
“我只是需要你在,别的都不要。”我自顾自地道,“不爱我,没关系啊,不理我,也没关系,我就想跟着你,就想当狗皮膏药,这也不行吗?”
我腿弯发软,差点就地蹲下:“‘于真理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于真理’?我曾经很想得到一个回答,可这么多年我都一无所获,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长大了。可现在我发现我已经不想知道于真理将来会变成什么人了,关我屁事,我只知道我想要棠翎变成最漂亮的棠翎,脸已经很漂亮了,所以活得也漂亮一些吧,总是会笑的,以后眼泪只为我掉就好了。”
棠翎立身于火山口的边缘,浅色的瞳珠被霓虹染得流光溢彩,他就用上这双眼睛沉静地凝视着我,好像我正在宣读什么严肃布告似的。
我没再看他,神叨叨地把手臂抬过头顶,影子在走廊墙上投出小鸟的形状。
“棠翎,你知道吗?世界原来真的好大好宽广,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一直缩着身子。”
我就像是在二十岁的前夕终于找回了遗失的童真一样,看着轮廓模糊的小鸟飞过危险的火山口,然后摇头晃脑地胡言乱语着,“飞走吧!棠翎,飞走吧!”
棠翎的目光随着我手里的小鸟完成了一场轻盈的迁徙,顶上的灯球用彩光爱恋地吻过他那张工整秀丽的脸。
在漫长的二十年生命里,我没有一刻能够停下对自己的怀疑。沉默片刻,我有些小心翼翼地抬首问他:“那你呢,你会不会也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呢?……有什么是我能够给你的?”
棠翎仰起了脸,没有接住我的视线,长睫起伏三次。
“你能给我答案。”
其实我不知道什么棠翎在说什么,只是那样问了:“那这些答案对你有意义吗?”
“所以于真理对你来说也是有意义的,对吗?”
我笑嘻嘻地说行,那就行。今晚我就是高高供着的欢乐佛,毕竟什么话细究起来都会不那么体面。
然后我越笑越厉害,含着胸将自己扣在棠翎身前。恍惚间我在空气里捉住了几丝瘦弱的蒸汽,似乎来自后厨,我说棠翎,你能闻见后面在煮什么吗,棠翎声音哑了哑,说只闻见橘子了。
哪里会有橘子呢?我头晕目眩地四处张望去找,可被碾烂的橘子安稳地躲在我的兜帽里,怎么会让我在附近寻见踪迹。
乱动间棠翎的一绺发莫名缠进了我的拉链锁头,我生怕拽着他,只得僵硬地靠上了墙,砧板鱼似的一动不动。
棠翎微微垂首,凑近了我,细长的手指搭在我胸前,开始解起了这桩温柔谜题。
闷热浑浊的空气从脚底浮起来,蒸得我脑袋晕晕的,汗水也渗出来,水珠吞掉零星的暧昧光线,自戕式地从我颊上坠落。
靠得这样近,眼神好轻易地就会碰在一处,时而晦暗时而刺眼的红蓝灯光在我们侧影交叠搭成的空隙里往来穿梭,我突然很想逃,不自在地虚了虚眼睛。
棠翎声音嘶哑,含上了一小些气:“别动。”
我把眼神移到旁处去,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个冬夜我再次和我的难纾欲望狭路相逢了,这条只能容下两人侧身而过的走廊真要把我挤成颗烂掉的金橘。
冥冥间一定是有磁力相接的,我有些难抑地缓缓将汗湿的脸埋进棠翎肩头,瓮声瓮气地唤了句热。
手指一路攀上棠翎的小臂,一如蝴蝶在花间跳跃,最后我轻轻掐住了他的两只肘节。肢体相触的瞬间我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仰首投去了一个五迷三道的眼神,先是只敢聚焦在他的鼻尖,最后还是没骨气地下落了,我盯住他的嘴唇,咽下一份口干舌燥,着魔似的微微垫起了脚。
棠翎不着痕迹地抬起了下颌,将距离在小范围里拉远了些,只留给我一条锋利的轮廓线。
又恰逢有人从走廊里挤过,倒成了什么当头冰水彻底浇醒了我,我拖沓地往他身侧迈了一步,回忆起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尴尬又有些害臊,只能不自然地笑了下,气音晃悠悠地荡出来,波形里全写着心虚。
“出去吧。”
“在听吗?”
“在听。”
我模糊答着,动作却尽量做到干脆,仓皇地抬头、拭掉下颌的汗、再试图转身,步子还没迈开,突然又觉左肩一重——棠翎抬手把我蛮横地抵回到了墙上。
他神色复杂地望住了我,在我面前旋开了那只口红,是廉价的质地,一蹭就花。我就这么看着他把自己的薄唇涂了个满当,不擅长到显出几分笨拙。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作真的不快,还是我的脑袋已经彻底短路,眼前的景象卡顿的一度成了慢放镜头。
耳边全是我自己的急促呼吸声,铺天盖地地响着,仔细听好像也能听见棠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