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2)

作者:二尖瓣狭窄/迟雎

我突然想要做一场以安慰为目的的诡辩:“棠翎其实不是……”

不是什么呢?我哪里懂棠翎这个人,对他的幻想、遐想、妄想能够实切立足的根基也许只是在于那张其实无足轻重的皮相。然后我闭了嘴。

像是突然才开始留意我这个人,陈无眠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诚实道:“自由国那里真是第一次见。我朋友喜欢你,要我跟着你打探一下情况,然后棠翎就把我抓过来了,最后你就走了。”

陈无眠像是很意外,似乎之前真的相信了棠翎的一个随便举动。半晌,她忽然笑了:“他就是盯着药一直吃把脑子吃坏了,总是疯疯癫癫的。”

“什么药……”我有点迟钝地开口。

“去翻他床头柜啊。”陈无眠轻描淡写道:“无病呻吟的人要吃什么他就要吃什么。”

她那好像终年无休的手机此刻又勤恳上了班,陈无眠接起一个电话,扬声器声音开得很大,就像她生气和呻吟时的尖嗓。

“说了不要给再给我打电话!我迟早要把你们送进监狱!都是你们欠我的,是你们让我现在在这些穷乡僻壤做着下贱事。”

男声似乎已经放弃了激烈的解释:“你先回来。”

“不是你们把我卖过来的吗?现在有钱付违约金了?”

像是再难抵御尖锐的攻势,我只听见那边一声遥遥的叹息,最后是陈无眠挂断了电话。

我想要表现出我并没有仔细听通话内容,于是埋头替棠翎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茶几。这桌上摆着一个空汽水罐,上面摁灭了很多个烟头,歪扭着橙黄的身子,像灰白废墟里一个个夭折的婴孩。

气急,陈无眠踢了一下纤细的茶几,狂震波及桌面,那罐子应声栽了下去,烟头散了一地。

然后她匆忙起身,背着我道:“等会儿棠翎回来,你给他说一下。”

“我跟原来的大学同学上了床,被他老婆撞见了,那天他带我出了海玩儿,也是那天,他老婆带着孩子跳了海。我得避风头,这段时间会呆在白玛,不回去了。”

其实我并不明白陈无眠阐述前面这故事的意义何在,她其实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因为这并不是个能够加印象分的理由。

送走她后我站在门口杵了半天才拖着步去厨房,看见棠翎正坐在背门的窗台上抽烟,盯着白玛外周那片灰蓝色的海。

“你听见了?”

棠翎点点头:“不是好消息。”

还以为他指的是发生在陈无眠身上的事,他却说的是陈无眠得呆在白玛避风头的这个结果。

醋都醋不起来,我隐隐能察觉到我和陈无眠的同病相怜,甚至为棠翎从始至终的无动于衷感到茫然的愤懑,或许叫做,痴迷的愤懑。他和别人都不一样,是我从出生在这伪善世界里从未碰上过的头一号烂人,我开始为残缺着迷,爱上他明面上的轻浮肮脏和这浮夸的不谙世事。

“小陈姐不想做那些事明明可以不做。”我也翻到了他的旁边,“我觉得其实她应该并不是很缺钱。”

“她喜欢这样。”棠翎说得很残酷,“被观赏。”

我不能理解:“看起来更像走投无路。我听见她说了什么违约,是不是有什么合约问题。”

棠翎没有再回答了,他只是转头看向我:“不是说拿了外套就走吗?”

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杀得措手不及,我皱眉道;“替你挡灾也要这么苛刻吗。”

烟灰簌簌地被抖在楼下的破烂雨棚上,棠翎漫不经心地向前倾了倾身子,让我觉得他快要掉下去。

“讲个笑话再走吧。”

“我不会。”

我又抬眼望向他:“你要吃什么药?生病了吗?”

棠翎笑起来:“她不是让你自己翻柜子吗?”

“没礼貌。”

“说要强奸我就有礼貌了。”

我一时语塞。

“睡不着才吃,还有偶尔头疼的时候。”棠翎说。

我突然问:“睡不着的时候会干嘛?”

“发呆?”棠翎好像还仔细想了想,“回神过来经常就天亮了。”

他把我拽下了窗台,“白玛的日出很漂亮,只有在那个时候,这海瞧起来没有那么脏。”

是很漂亮。我想起了共度的第一个清晨,被荧红色烫透后的他。

“监狱”这个词总是不合时宜地从脑海里跳出来,我的心在微小瞬间里皱了皱,虽然也不知道这其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

齐柏林飞艇的海报就神经质的贴在抽油烟机下方,却半点没有被油烟熏过的痕迹,他好像真的把自己过得像个暂居客。

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其实是好事,但我永远不明白没有挂念的人该怎样独自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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