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期(69)
也许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别,陈觉总是爱得热烈,爱得毫无保留,宋珂却总是顾虑良多,爱得隐忍。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相爱,至少陈觉是这样认为的。
看完了书房,宋珂被带到卧室去。
本以为一定是极尽奢侈跟舒适,没想到一走进去,发现房间布置得意外简单。除了一把单人沙发、大床、一排墙柜外,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就连装饰画都没有挂一副。
“你平时就在这里睡?”
陈觉挑起眉:“这算是什么问题,我哪天晚上不是睡你旁边。”
宋珂不会傻到理会他这种话,只是背靠墨青的窗帘坐下:“不要贫了,把你小时候的照片拿给我看看。”
“一上来就看照片,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我?”
笑过之后陈觉还是去拿。照片在抽屉里,厚厚的三大本装帧精美,可见从小就是殷实家庭长大的。
相册都搁在宋珂大腿上,沉甸甸的很有份量。陈觉没有挤他,只是懒散地坐在沙发扶手上,与他靠在一处。
翻开第一本,还是金箔片包边的呢,很是贵气。照片里的小婴儿头戴小皮帽,看着也很贵气,脸蛋圆嘟嘟红扑扑的,被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妇抱在怀里。
陈觉说:“这是我妈妈。”
没有多余的解释,可是宋珂听出是指亲生母亲。他轻声称赞:“伯母真是美人。”
换来一句意外的谴责:“这是当然,我妈年轻时是电影明星。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可见一点也不关心我。”
这事宋珂倒是头一回听说。扭头仔细打量陈觉的眉眼,仿佛陡然标致了几分,于是满脸求知地问:“伯母演过什么电影?”
陈觉得逞地微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我妈不是什么明星,而且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上镜被人评头论足,只有为我庆生的时候才肯赏脸。”
害得宋珂只好在心里贬损自己:墙头草,两边倒,假的真的不知道。可是又忍不住由衷地说:“她一定很爱你。”
陈觉笑了笑,沉默了一阵才回:“我很幸运,身边的人都很爱我。”
在爱意中长大的小孩才不会吝啬给予爱。宋珂觉得自己也足够幸运,遇上这样一个慷慨的陈觉。
浓浓的夜色从帘缝里透进来,两人面容愉悦而亲昵,轮廓像是溶在温暖的光晕里。
小时候的陈觉明显很皮,哪怕在影棚的镜头前也停不住顽皮,拍出来的照片非常活泼灵动。从满月照片一路看到小学,毕业典礼那天陈觉头戴英伦草帽,怀里抱着一大捧向日葵,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神似。
“这是你爸爸?”
他“嗯”了一声,“是我爸爸陈宗义。”
这名字宋珂如雷贯耳,可是不知为什么,本人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而且陈觉跟他爸爸关系一向不算融洽,平时也很少提及。
看着照片里相貌阴沉的男人,宋珂想把这一页翻过去。可是手指不小心在边角的金箔上勾了一下,指腹瞬时被刺破。他嘶的一声缩回,指甲盖轻轻一掐,指尖冒出极小的一滴血珠。也许正因为小,所以颜色更显得鲜红。
陈觉问他不要紧吧?他说没事,低头去看膝上那张照片,父子俩背后停着一辆跑车。
再往后翻,竟没能找出更多陈宗义的,除了再婚时拍的那些西式婚礼照。
“伯父好像也不喜欢上镜。”
“嗯,他不爱抛头露面。”陈觉拎来医药箱,坐在地毯上替他处理伤口。
其实已经不痛了,可是宋珂也没有说不用。
陈觉的手指微凉,俯过身来离得很近,轻暖的呼吸喷在宋珂指尖。宋珂不知怎么的,有点招架不住,也许是因为他一米八六的大个子盘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一点强势和压迫感。
只好将目光轻轻挪开:“父母为人都这么低调,怎么生出你这么张扬的一个儿子?”
陈觉低着头笑了,撕创可贴的动作很利落:“我爸又不是性格低调,他是有私人原因。”
“什么私人原因?”问完才觉得不妥,腿暗暗地微收,不允许自己显得那么骄纵,“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
“别乱动。”陈觉却固定住他的腿,弓下背,极仔细地包裹伤口,“他右腿天生残疾,平时走路都要拄拐,所以基本不出席公开活动。”
天生残疾?
见他愕住,陈觉放开他,淡淡地同他开玩笑:“这毛病不遗传,我的腿目前为止一切良好。”
“谁问你这个了。”
宋珂收回手跟腿,心里拨开了一层云雾。可是关上那本相册,忽然之间心头一悸,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又将它静默地往前翻,一直翻到有跑车的那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