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期(54)
结果车才开出去三公里,冷血无情太轻的人又给他打电话。
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宋珂还犯傻呢,怎么搞的,骂他被他听见了?刹停在路边接起来,赌气不说话,就等着对方先说。
没想到陈觉根本不是打来道歉的。人家漫不经心地说:“走远了吗?没走远的话回来加班,客户又打电话来了。上来的时候捎两瓶矿泉水啊,办公室水喝没了。”
宋珂气得直跺脚,可是没办法,该做的事情要做好。回到园区,到自动贩售机去买水,水还卡住了,咣咣砸了好几下才掉下来。拎着水瓶像拎着手榴弹,噔噔噔上楼,预备将某位陈姓男子炸个魂飞魄散。
可是一上去,工区竟然熄着灯。
他喊:“陈觉?”
没有回应。
人呢,跑到哪里去了?
打开手机照明,一路找到办公室去,推门就怔在那里。
前后也就半小时时间,里面完全不同了。地毯上是气球海洋,黑色跟金色的气球胖胖地挤在一起,连块落脚之地都没有。墙上贴着金色的气球字,当然是生日快乐的英文,个个都硕大堪比电脑屏幕。桌上摆满了散枝香槟玫瑰,花瓣淡雅,枝叶嫩绿,只有温柔没有俗气的品种。
陈觉就站在海浪一样层层叠叠的气球里,西装笔挺,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傻了?过来啊。”
宋珂鼻一酸,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被陈觉伸手搂近。
“让我抱抱。”
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宋珂鼻子塞住了,呼吸沙沙浅浅的,头渐渐软塌下去。陈觉抱起他的身体,他双脚悬空,慌了一下,可是也没有问,因为知道有陈觉在的地方很安全。
两个人倒到沙发上。陈觉压在他身上,慢慢缠绕他一小缕头发,眸色深沉地看着他:“生日快乐。”
他嗓子都哑了:“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陈觉却笑:“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是。”
他摇摇头,匆忙拿袖管捂脸,不想叫陈觉看到,可是陈觉已经看到了。总觉得自己在陈觉面前脆弱得可怕,动不动就会鼻酸到想哭,高兴到发昏。也许只因为知道,陈觉会无条件地包容他。
像过去的许多次一样,他把自己完全地交给陈觉。
可是陈觉却比之前要放肆一些,不仅想法放肆,行为更是放肆,比如把蛋糕上的奶油涂进某个隐秘的位置,完全改变了它的用途。宋珂羞耻又难以启齿,气极了恨声骂他:“你怎么一点廉耻心都没有,怎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差点忘了,可以骂他不知廉耻。就是仿佛把自己也骂了,因为他这样不知廉耻自己竟也全盘接受。如果他是不知廉耻,那自己岂不是明知廉耻还要犯,实在糟糕得很。
“今天准备得太匆忙了,下周跟我回家里吃饭,我让我妈跟我妹妹给你补过生日。”
宋珂差点吓软:“跟你回哪里?”
陈觉咬了他一口,仿佛觉得他可爱极了,揉着耳垂说:“回家。”
迷迷糊糊的也就依了,但心里不是不慌的。越来越深的撞击中他居然开始分心,一会儿想该带什么礼物去,一会儿想该穿什么衣服去,一会儿又想,真奇怪,距离上次求婚已经一年,按说今晚陈觉该把戒指拿出来了吧,怎么不拿?
转念一想,又宽慰自己,也许他只是想先见过父母长辈,那样更显得郑重一些。
假如那晚收到戒指,宋珂知道,自己是会接受的。有时候错过就是一个念头的事,阴差阳错的,他们错过了。假如那晚确定下来,也许后面的事就还有余地,只可惜事事无假如。
一边觉得浑身酸麻,一边听到耳边有节奏的撞击声,是家具撞上墙壁的声音。宋珂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竟然抽离一瞬,觉得这梦异常真实。
头越垂越低,侧额挨到椅子扶手上,他才猛地惊醒。
怎么睡了这么久?
天都黑尽了。
揉揉鼻根坐起来,后背热得全是汗,于是推开落地窗想去洗个澡。
结果一只脚刚迈进去,撞击声就从一面墙隐隐约约传来。嘭,嘭,嘭,嘭。一下一下,强而有力,间或还伴有柔软的呻吟。
宋珂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想明白声音来自何处的那一刻,身体支持不住向旁边倒,栽倒在冰凉的落地玻璃上,两只手仓皇地扶住。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感到走投无路的绝望,只感到手足冰凉。
嘭,嘭,嘭,嘭——
隔壁的动静还在继续。
慢慢的,他也把额头往墙上磕,嘭,嘭,嘭,嘭,一下一下,无知无觉。
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只是没有办法,太疼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清醒不过来,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只能这样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