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83)
“话不能说太满,”裴延压根儿不信,用另一只手轻挑起周达非的下巴,还拿指甲不轻不重地掐了进去,“万一我真的什么都不教你呢?”
“那也是你更好。”周达非没什么犹豫,坦率道。
“哦?”裴延扬了下眉,来了点兴趣。
“因为基耶斯洛夫斯基。”周达非说。
“.........”
和昨晚一样,裴延没明确表态,眼神暧昧含义模糊。
手倒是一直牵着没松开。
只是到了片场,裴延开拍前把自己的那本分镜随手扔给了一旁的周达非,上面有不少手写的临时细化和修改。
裴延说今天已是在横店的最后一天,统共就剩三场戏,他自己不需要再看了。
今天片场还来了个多余的人。
燕名扬。
裴延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片场的。哪怕是他自己旗下的艺人,粉丝组织探班都卡得极其严苛。
但大约是裴延昨日承了燕名扬一个人情,又拂了他一个面子,今日委实不好再拒绝他来探班的朴素愿望。
燕名扬在片场游手好闲,也没人敢管他。
耐人寻味的是,沈醉今天也在,可燕名扬却并没有怎么跟他多说,反倒是趁裴延不注意时主动来找周达非。
周达非并不想多搭理他这位“师兄”,只点了下头,复又埋首进裴延亲笔修改过的分镜里。
燕名扬也不恼,他叼着根烟无所谓地在周达非身旁坐下,像狗在咬狗尾巴草。
“昨天在饭桌上,我说我看你面熟,你肯定觉得我是在骚扰你,对吧。”
周达非觉得此人属实脑子有病。
“没有。”他违心道,“是您多虑了。”
燕名扬却笑了笑,显然没把周达非的话当真,“但其实呢,我是真觉得我见过你。包括你的名字,我也觉得听过。可咱俩差这么多届,在学校里应该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后来我终于想起来有一年我回母校,听院里的老教授们说,我们的镇院之宝周教授——现在应该叫周院长了,我们周院长的儿子也在金融系,只不过父子关系很差,让我不要说出去。”
燕名扬看了周达非一眼,脸上刻着的笑意收了几分,“就是你吧。”
周达非的心脏有一瞬间的不适感,他最糟糕的预感隐隐应验了。
“其实咱俩见过。”燕名扬知道周达非是默认了。
他把烟夹到耳后,“周教授有时候会请一些学生去家里,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去过,那会儿你还在上中学。”
“你那时候可有想法了,”燕名扬想着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把你们附中的校服袖子剪得一条一条的,还说是因为热?!老师气得领着你家访,周教授当场就要揍你,我还拦了一把。你都不记得了?”
“.........”
“不记得了,”周达非头也不抬,“我爸经常揍我。”
燕名扬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他叹了口气,“你们老师家访的时候还说你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普通的问题——什么不写作业、讲小话、逃课、谈恋爱这些小事他都懒得家访了,这次实在是情节恶劣忍无可忍。”
“………”
“所以我当时对你的印象就是个不学无术飞鹰走狗的京城纨绔公子哥。后来听说你也在我们系,我非常惊讶,印象极为深刻。”燕名扬说。
“我成绩一直很好,学习也很认真,”周达非翻了页分镜,若无其事道,“只是懒得遵守校规而已。”
“我知道。”燕名扬往周达非身旁挪了挪,眼神有些深,“我听老教授们说了,你从小调皮捣蛋上房揭瓦,但就是聪明得让人没办法,什么补习班都不上也能考年级第一。”
“还说中考前,你突发奇想说自己不想念了?跑回家呆了半个月,结果还考了全区第四。”
“......”
“我不是不想念了。”周达非的言语平静中有一丝厌倦疲惫,像是为此事已解释过很多回,“我当时是觉得老师讲的东西对我都没用,八百年前我就会了。学校还抓得特别严,压抑得跟世界末日似的。我就想干脆回家放松一下,干点我自己的事。”
燕名扬听完笑了一声,“你这在老师家长眼里,就叫不想念了。”
周达非此刻的心绪有些混乱,觉得自己简直是前院火没灭完后院就又烧起来了。
他连日来与裴延斗智斗勇已经够累的,谁料还冒出了个他爸的学生燕名扬?
周达非的父亲周立群,是A大经院的教授,专业水平和学术声望极高,授课严格犀利而有个人风格,其威名在整个经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金融系没人能不上周立群的课。所以周达非昨天就想到,燕名扬必然是他爸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