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114)
这一刻周达非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裴延看他上蹿下跳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孩子,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
他的想法裴延全都能猜到,而裴延却比他复杂得多。
周达非看不上裴延,却羡慕裴延拥有的一切。
“没,”周达非并没想好要说什么,只胡乱应了句。可他刚开口,风却忽的刮了起来,随后饱满的水珠噼里啪啦乘风落下,极有节奏感地向车玻璃砸来,车内的视线瞬间被糊住了。
“…下雨了,”周达非往窗外看了看,有些意外,“明明还很热的。”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裴延也没再多说,“先把那面条吃了吧。”
“哦。”
裴延和周达非坐在车里把午餐吃完,又把窗子开了个小缝通了会儿风,等气味散得差不多了才驱车离开。
没多久雨越下越大,路上开始渐渐堵住,车只能开得很慢。
周达非坐在副驾上,把上午单反拍的照片往手机里导入。车子开开停停,裴延余光扫了他几次都没能得到回应,有些烦躁。
“你怎么坐在副驾上也不干点儿副驾该做的事。”裴延开始找周达非的茬儿。
周达非这才抬起头,“比如?”
“比如...跟驾驶员聊聊天帮助提神,观察并提醒前方车辆道路等等。”裴延一本正经道。
“………”
周达非莫名其妙。
“那你要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延,“你开累了就换我来。”
“………”
前车龟速挪动了几秒,旋即接续亮起刹车灯后缓缓停下,预示着前方已经彻底堵死。
“人家到重庆都是吃吃喝喝,就你,”裴延没事找事地嗔怪道,“找个古战场。”
“我又没让你陪我来。”周达非撇了撇嘴,又开始看自己导进手机里的相片,“而且昨天不下雨,要不是你非要一起也不会赶上今天这趟堵车。”
“……”
车内冷风吹得恰到好处,气氛忽然变得有几分微妙,一种令人舒适的甜酸。
此时大雨漫天,能见度极低。不远处水雾缭绕,山川若隐若现,反倒显得很近,而长路不见去处。
裴延挂上空档拉起手刹,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个姿势。他状似随意地看向周达非,眼神却越看越认真了起来。
周达非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拍的相片,就像他专心致志地写剧本、画分镜…做一切让他觉得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的专注和执着是彻底而纯粹的,他不计较名利得失,只在乎艺术本身。
裴延能够理解周达非的想法,但周达非却并不是年轻时的裴延。
严格来说,周达非只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裴延曾经考虑过并最终彻底放弃的道路。
放弃或许是因为他给不起。但在周达非出现之前,裴延已经成功说服自己他并没多喜欢那条路。
周达非察觉到目光,在屏幕上操作的手指渐渐停住。
“你干嘛,”周达非说,“看前面啊。”
“这前面少说还要再堵一个小时。”裴延眼珠子转都不转,仍兀自盯着周达非。
周达非被盯得有些不自然。
“你过来。”裴延忽然说。
周达非有点警惕,不很情愿。他慢吞吞地把单反和手机放下,结果手机一个不留神自己摔到了车座底下。
周达非正要解开安全带弯腰去捡,裴延却伸手按住了他,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让你过来。”
周达非没有办法,只能解开安全带往裴延那边凑了凑,无奈道,“你又要干嘛。”
裴延用力把周达非拽过来,却只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他的脸。裴延的动作很轻,可他手上有常年工作留下的薄茧,微微有些扎人。
周达非不知道裴延又在作哪门子的妖,只能安安静静地让他摸,试探地看了他一眼。
裴延顺势捧着周达非的下巴在他眉心处亲了亲,而后把他抱进了怀里。
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他们的座位中间还隔着点距离,周达非不得不斜着靠在裴延怀里,背部的肌肉扭曲得有些酸。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不能动。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雨天车里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在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后,下一秒的镜头一定不能是分离。
“再靠过来点儿。”裴延轻声说。
“我不。”周达非小声反驳,“怎么不是你靠过来。”
裴延不太用力地按着周达非,让他们抵在一起,视线交错,唇似有若无地划过对方的脸,每一次温热的相触都像是一个吻。
他们曾经接过吻,曾经做过比接吻更加亲密的事,但今天是不同的。
裴延随意地在周达非唇角亲了下,周达非敷衍地回应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