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的骑士(76)
这是春天芬芳的花朵,
它们戏弄你,盖住你的身体
多么可怕可爱的魔术!
冬天一变而为阳春,
白雪一变成而花朵,
你的心又萌发出爱情。
第51章 (五十一)《希特勒的骑士》
亲爱的弗朗克:
虽然离你要回来的日子剩下没几天了,我还是写了这封信,因为我每天都在数日子,期待你回来的那一天──我无法形容自己有多高兴!我看到照片了,他比你形容得还要英俊,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看着照片,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眼晴的颜色,他太可爱了!我真想把照片收在自己的抽屉里──开玩笑的,别激动,我的弟弟,按照你交代的,我把照片收在你的柜子里。虽然我没有见过他本人,他却已经是我的老朋友了。过几天我会整理你的房间,把一些东西移到地下室,把另一张床搬进来,这会占去不少空间,让房间变得拥挤,希望你的中尉不会介意。
我们这里都还过得去,妈妈和朵莉丝姨妈过几天会去斯图加特探望弗朗西斯卡,她正式得到一间工厂的任用,新资和男性工人一样。朵莉丝姨妈不是那么放心,决定和妈妈一起去看看环境。现在到处都是工作的机会,无论是大城市或者是我们这里的工厂,因为男人们都上战场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回去工作呢?以眼前的情况看来,失去申请结婚贷款的资格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前几天我收到齐格飞的信。今年他没能休假,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圣诞节。比起那些失去丈夫的人,也许我该感到庆幸,能收到他的信,听见他平安的消息,我想我足够幸运了,大概是我太想念他了。不说这个了,薇若妮卡问起你,她想知道手套是否足够保暖,也许你该写封信给她。
期待早日见到你。
梅兰妮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三日
附言:也许你可以打听中尉喜欢吃什么,我们可以提早准备。
第52章 (五十二)《流亡:1941-1945》
那是非同寻常的一天。
我还记得,那是一场少见的大雪,空中落下的雪花薄而易碎,随着风四散像是飞舞的棉花,孩童们乐于和这样的雪嬉戏,就算不慎跌在地上,还有那些羽毛般的雪蓬松的为他们做铺垫。
他们说,罗特魏尔很少下这样大的雪,寒冷使我的手指麻木,冻得通红,指尖的针线颤巍巍地动作,在我毫无知觉的时候,先是一个红点,逐渐扩散,然后汩汩的血珠冒出。那不是我的手,不是骨节分明,千疮百孔,粗糙的双手,那一双手纤细,白`皙,蝴蝶一般灵活精巧,勾起绵密的针脚在绢布上翩翩舞动。
我对母亲最清晰的记忆,就是那双摆在我的肚子前面的手。很少人能保有两岁以前的记忆,襁褓之中的生命不会有太多事值得被记住,而我属于那幸运──或者不幸──的少数,艺术家创造万物的手一针一线勾勒出我在襁褓时期的记忆。
玛丽安即使闭着眼缝纫,衣服的针脚也整齐地犹如蚂蚁寸寸移动的足迹。关于我的母亲,镇上的人都这么说。两岁之前,大部分的时候,她和她的作品之间都隔着我,然而我并非时时被准许坐在她的腿上;当我长到能自主站立行走,我得以一窥伟大造物主的秘密时刻。这是我最初见证的艺术形式,摊在工作台上的是花样斑斓的宇宙,支离破碎的布边与不规则的纸样,毫无规则地被翻弄,依照神秘不可解的规律运作在成品上完美地融合。我深深着迷。我亲眼见证它,从无到有,从浑沌到斑斓,自由和才华赋予艺术奥妙与未知的可能。最初接触的艺术形式来自于母亲,母亲对我而言从来就不只是「母亲」这个满足我的生理需求的照护者,她是启蒙者,是创造本身,她与她创造的事物一体,她拥有一副艺术家的灵魂,优先于「母亲」、「妻子」抑或是「裁缝」等世俗外加的名字,灵魂生来即有,艺术源诸本心,在她与她的艺术之间,她的孩子甚至不占有一席之地。
日复一日,这些令人惊叹的创造在我眼前诞生。无论自身才华的多寡,当一个人有幸见证伟大艺术诞生的时刻,当他灵魂不可避免地为此撼动,那股撼动的力量将勾起蠢蠢欲动的想望,他将企图重现那个时刻。回想过去,一切都有迹可循。如果那一天不是一个明媚的晴天,平时大门不出的夏太太不会经过街角,如果那一天展示架没有换上那件纯黑色的珍珠领套装,布夏太太也许不会踏进这件不起眼的店面,如果结账的时候柜台的零钱足够,她不会有足够的时间环绕在饰品柜前,也不会那么刚好,目光停在那条手帕上,发现我偷天换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