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55)
宋郁不置可否笑笑:“林哥,你觉得活着有意思吗?”
林哥长长叹了口气,叹出了沉积了几十年的郁气似的。
他晃晃脑袋,回答:“二十啷当的年纪我爸得了癌症,为了给他治病欠下了一大笔债,结果还是没把他留住。债没还清,我妈又得了绝症。我只能一边打两份工,一边照顾我妈,我既缺钱又缺时间,恨不得一天能有48个小时。那时候,我觉得我最大的困难就是穷,我要是有钱了就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可事实上,我妈的病有钱也治不好。我妈死后我在这世上成了孤家寡人,我每天都觉得活着真没意思,欠了一大笔钱还不上,是哭是笑也没人在意。有一天我走到了桥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我妈常说的一句话。”
停了一下,林哥转过头看向宋郁:“她常说,再试试吧。当时我就一直劝自己,现在活着没意思,但是活下去总归会变得有意思吧。江水多冷啊,死了就真的没意思了。那天我在桥上吹了一晚上风,又灰溜溜回了家。你看我现在,给大明星开车,儿女双全,不知道多有意思哦。”
宋郁静静听着林哥的人生感悟,过了许久应道:“您说的有道理。”
林哥哈哈一笑。
车上有些闷,宋郁打了声招呼下车散步。
毕业以后他只在去年学校60周年校庆作为名誉校友回来了一趟,在记忆当中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其实他对自己的母校一直都有些抵触心理,因为学表演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十二岁那年,母亲用坚果自杀被抢救回来以后,性情开始转变,从一个温言细语的人慢慢变成了一个爱发脾气控制欲极强的人。她将所有对父亲出轨的怨恨,对背叛的恐惧都转嫁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只有偏执的掌控欲得到满足才能让她感受到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高中时母亲已经有了精神分裂早期症状,虽然积极求医但成效甚微。
为了母亲的病情着想,宋郁甚至都没有想过抗争,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规划,按照母亲的意愿选择了影视学院。
因为父亲是一名不太成功的话剧演员,母亲当时的内心想法很复杂。她让宋郁进影视学院,学表演,既是希望自己教出的儿子远胜于背叛自己的丈夫,达到单方面的心理满足,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功成名就,好叫那个出轨的人渣后悔不迭。
这些内心想法,都是宋郁在母亲住进疗养院后从她已经有些混乱的日记当中看到的。
不知不觉,宋郁走到了两栋大楼前面。他读书时虽然不住校,但依稀记得这是学院里的两栋宿舍楼,A栋住女生,B栋住男生,进出的几个学生证实了他的记忆是正确的。
他索性不走了,在B栋楼下倚着一颗香樟树等着。
周雁轻生怕宋郁等烦,回到宿舍先囫囵收了几套衣服以及一些洗漱用品塞进了行李箱。他平时是个比较节俭的人,傍身的东西不多,但毕竟是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要一次性收拾完还是得花不少时间。
把桌上的两本与心理学相关的专业书籍和笔记本电脑塞进放进行李箱,望了一眼满满一书柜的书,周雁轻决定过段时间搬到江程那里去或者卖放二手网站上卖掉。
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看了一眼重生回来住了还不足半个月的男生宿舍,周雁轻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他离开这里是饱含着浓郁的不舍,而今天他满怀着期待。
拖着行李箱下了楼,周雁轻埋着头直冲,连宋郁叫他都没听见,直到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双肩包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急什么呢?”宋郁似笑非笑看着周雁轻。
周雁轻回头,脸上的茫然瞬间换成了惊吓:“宋老师,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虽然已经将近0点了,但是他们学校没有宵禁,所以宿舍楼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周雁轻做贼心虚似的往周遭张望了一圈,不由分说把宋郁拉到光线较差的香樟树下。
宋郁没有反抗,任由周雁轻从包里拿了一顶鸭舌帽盖在自己头上。
周雁轻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又垂头从包里找口罩,他记得自己刚才分明把一包一次性医用口罩塞进了包里,翻了几个来回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一急嘴巴也跟着嘀咕:“要是被拍到,等会儿大概就要上热搜了。”
宋郁挑了挑眉,这么深更半夜的被拍到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就算被拍到媒体大概也是配个#宋郁深夜到访母校#这样的话题,讨论讨论便罢了。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盯着周雁轻因为垂着头而显得更加卷翘的眼睫和冒出了汗的鼻尖。
翻找了一会儿,周雁轻终于想起自己刚才随手把口罩插进了外套口袋里,他拿出口罩利落地撕掉包装,捏着两根耳带举到了宋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