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鸟售罄(168)
但与此同时,仍然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席招的身上悄悄发生了转变。
或许是来自大阪的西装面料清奢柔软,令男人高大的身形在从容气质之下不再显得压迫感十足,当席招站在话筒之后,当镜头刚刚好将他低垂的眉眼与襟前的口袋巾同时框于画面之中,他看起来甚至只是一位前来准时赴约的绅士。
“请各位遵守秩序,发布会即将正式召开。”
最后一次提醒结束,手握对讲机的工作人员将目光再一次放到了席招身上,只要对方一个轻轻的手势,会场的灯光便会配合地为他的演示文稿柔缓的黯淡下去。
演讲台上的幕布此刻仍然投影着一幕银河星空,那是席招大学徒步旅行时于山间偶遇的风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曾作为他的电脑桌面,陪他度过过无数个需要镇定的时刻。
那之后的内容是新公司理念和构架的介绍,过去的时间里,席招曾在影帝转售给自己注册办公地址的商业公寓、空中别墅的影音房、争取合作伙伴的会议室、顾晨星家的花园里排演打磨过无数次,甚至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才刚刚在17层的水族馆,面向夏之竹,背靠一池蔚蓝,在海底生物的配合之下对唯一的观众做了最后一次预演。
薄迟、俞见一、何徵恺、Lily……每一位曾有幸听过他演讲的人最终都向他表达了由衷的敬意与喝彩,但在终于该交卷的此刻,看着眼前骚动不止的会场、从未停歇过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闪光灯与记者眼底比闪光灯更加游离的闪烁……从未真正治愈神经性恐惧症的席招在心跳与耳鸣声中,忽然决定临时更换一个思路。
他放下了准备演示PPT的翻页笔。
酒店的自助餐厅有发布会的实时转播,液晶屏幕依循机舱中的格局排列。
下午茶的时间,夏目洋子坐在餐厅不起眼的角落,看见屏幕上的席招在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口时,忽然于腕间露出了一块她再熟悉不过的古董手表。
她有些惊讶,眨了眨眼,半晌又垂下目光,没忍住发出一声叹息、一声轻笑。
属于她爸爸的、老人家曾期待她送给自己爱人的那块手表,她以前传给了夏之竹,而兜兜转转,如今又交付到了这个人的手上。
“自毕业工作以来,我从未有幸参与过任何路演。”
席招轻轻弯唇,在大家了然的笑意中说出答案:“毕竟在多数情况下,如诸位一样,我都是坐在席下冷冰冰评估路演者项目价值的人。”
便是为数不多的那几次特邀发言,他也只是讲完就走,从不参与互动环节——在半分钟之前,包括席招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也将成为今日的固定流程。
但意外的,当首次身处于等待被评估的位置之上,除了优越的外型和阅历背景,今日的发言人同样拥有着足够清晰明确的语言、倾听和反应能力。这很正常,但却仍然令人意外,甚至有人已经为这从未想过的画面瞠目结舌地在文档里编辑出一行注定被舍弃的标题:天!席招也会侃侃而谈?
“像各位在昨晚与今早的通稿里写的一样,今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究竟会不会成为一场现象级的狂欢前奏仍未可知,也许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只能维系两天热度便被遗忘,也许有幸,有一两句能在当下的全民讨论中贡献微不足道的力量。
“我不确定我今日的表现将获得怎样的效力,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今天站在这里面对各位,将长久列入我回国后个人正确选择之中仅次于第一名的位置。所以,现在不如先将时间交给各位媒体朋友,有什么想知道的答案,诸位尽情提问。
“一共十次机会。”
席招微微仰首,漫不经心地再一次掌握了全场唯一的主动权。
“您为什么将发布会地点选在燕城?这其中是否有回避与星言正面碰撞的考虑?”
“请问您成立的是一所怎样的公司?与星言有何不同?昨夜您的前员工影帝薄迟宣布自己已经正式接手了华仕影业,未来你们会成为竞争对手吗?”
“席先生,您对于您的老东家星言是否有些过于赶尽杀绝?”
连着三个问题,都提到了同一个名字,不知情的还以为星言是受访者的老情人。
席招很大方,给了媒体不设限制任意质询的十次机会,但他又吝啬十足,在一开始就表示自己将会把个人认为相同的问题统一归为一个答案作答。
当他在第三位记者坐下后终于抬手叫了暂停时,有那么一瞬,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屏住已久的呼吸,但随即,众人又立刻再一次更加紧张地提起了心弦——除了等待将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接下来的七次机会,他们再没有任何可以浪费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