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大概能感觉到一点，怎么说呢，违和感？比好比阿姨做饭，做来做去都是北方菜，做鱼垮炖卤鹅不会，河鲜河菜不买，馒头烙饼没够。妹妹和叔叔口音一个样，你和阿姨口音又不一样。而且你不从叫叔叔爸爸却叫阿姨妈妈，你叫父亲的时候恭敬有余亲热不够，总之很多……”

苏芒手指轻颤。

“对不起，我说多了……”

“你什么都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想得仔细，可你，怎么从来不问？”苏芒问他，却敛目不敢看他。”

忽然感到手上被人拍了一下，是王鹏斌覆在他手背的那只手，带着埋怨地轻拍。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什么都记不住，每次都只能想起你为那个家吃苦受累独自扛起一切的样子，我看见别人吃馒头喝粥转头就忘了，只记得你风里来雨里去的打工和起早贪黑的学习。我他妈也不想脑子这么不好使啊，可谁让你老是这么拼命让我想不起来别的。”

苏芒，老子真的是被你气死了！

王鹏斌气鼓得像个大□□。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是重组家庭，不是亲父子，他的计划就不会从攻心开始了，也就不会花费那么多的耐心做这个做那个了，他肯定选择用钱砸就完事了。真是走了多少弯路啊！别跟他扯什么亲情良心，他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唉，算了。”王鹏斌把苏芒的手拿下来，“什么都不重要啦，做都做了。别管我怎么想，你就是你，你就做你想做的，你想守护谁就守护谁，大不了咱们一起想办法一起浪费时间。”

苏芒一直敛目听他说话，只有睫毛无助的颤抖，心更是被狠狠揪起。

“谢谢。”他说。

一个食指的关节敲在苏芒的额头，就像他刚才敲打王鹏斌一样。这一下也终于让他睁开了眼睛，双瞳剪水映出眼前人。

眼前人说：“缺心眼！”

王鹏斌越想越气。苏芒对这个家太负责太拼命，如果不是刚才办手续的时候再三确定徐平的名字，再给他一段时间他也未必能察觉出什么问题。倒不是不让苏芒对这个家好，可是他可知道，自己付出的不仅是时间精力，学业工作，他……他可是把命都给丢了啊！

一想到苏芒把命都丢了，王鹏斌就忍不住把其他人和苏芒放在同一个天秤上衡量。他们对苏芒好不好，知不知道他的付出，理不理解他的情绪，有没有像他一样奉献做个合格的家人。他平素里的冷淡，疏离，成熟，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是不是被忽略了，是不是有过寄人篱下的感觉？负面的情绪让他把事情越想越负面，王鹏斌想得脑袋都要炸了，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心痛无比。

人家一家人没说两家话，你在这算计什么？生气什么？

王鹏斌知道，知道自己没资格，可他就是忍不住啊！多少个夜里他思来想去，这一世他为了什么而来，难道不是为了苏芒而来吗？既只为一人而来，他管别人作甚？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等王成益打电话让他们去病房时，王鹏斌还气鼓鼓的。苏芒哄他也不好使。等到了病房门口，王鹏斌离得远远就停了下来。

“你不去吗？”苏芒拽了拽他，没有拽动。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呆会。”

“你，”苏芒觉得王鹏斌的情绪不合常理，知道了身世他想过王鹏斌会同情他，可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你到底在气什么？”

王鹏斌一跺脚，转过了身去，气道：“我气什么，我气你！哎呀，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进去吧。我这正心疼你呢，进去了怕控制不好情绪，到时候管不住嘴伤了和气。”

他说完了还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心疼得快喘不上气来了。

苏芒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心疼我……就这么简单地告诉我，让我怎么办？

苏芒几次三番举起了手，又放下，又举起，终是不敢触碰眼前人。

“……那，等会我们一块去公寓吗？”

王鹏斌想了想，那会他情绪应该能好点，就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了，苏芒又不舍地看了几眼，才转身进了病房。

苏芒进去不久，王成益带着老好人的笑脸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又听到开门声的王鹏斌转过了头，和他看了个正着。

“呦！”王成益一边揉着自己快要僵化的脸，一边问他，“你小子怎么不进去？”

看见王成益一身白大褂，别说还真有点帅，王鹏斌竟然觉得他有点顺眼。

“给人家一点空间。”

“小子，懂事了！”仗着是亲戚，王成益过来往王鹏斌的头上甩了一巴掌。

幼稚！王鹏斌哼了一声，没有还手，但是用大拇指比了比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