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11)

作者:十一月十四

季安珍惜地尝了一口那糕饼,甜而不腻,软滑可口。

他吃了一口就舍不得再吃,小声说:“谢谢你。”

藿香看他吃了就高兴了,说:“银子是我家少爷赏的,我跑个腿而已,不用谢我。”

做下人的其实都懂规矩,饶是藿香这种闹腾的,也知道分寸,他陪季安在院子里坐着,倒也没惊动院里其他人。

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儿话——其实大多数时候是藿香在说——季安忐忑不安又不上不下的情绪倒是被缓解开了。

糕饼怕坏,季安舍不得,也被藿香监督着都给吃了。

时辰不早了,藿香留不下太久,说着改日再找机会来找季安玩就要走,季安便出去送他,远远看见了宴淮立在那,在跟他家少爷说话。

这下季安便不是送人了,他跟着藿香一块往外走,去迎他的少爷。

宴淮远远瞅见藿香过来,也看见藿香后头跟着的季安,这小笨蛋刚刚没看好路,差点摔一跤。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辛弛便也跟着他看了过去。

见着辛弛,季安早上那些不安反倒是没了,少爷还是他的少爷,神采英拔,品貌非凡,他昨天的那场混乱,也不过是被听到的那些不该听的吓到了。

季安过去,习惯成自然地想接少爷手里的东西,才想起来辛弛今天带了别的小厮。

他举了一半的手缩回去,小声叫了一声 “少爷”。

被无视了半晌的宴淮一直旁观这小笨蛋,嘴角沾着零星糕点渣,鼻头有点红,应该是被蚊虫咬了个包,在昏暗的灯笼光里头,十四岁的少年竟让他觉得有点稚如孩童。

要是生在富贵人家,做个小少爷,这招人疼的模样,怕不是会千宠万爱,被当成掌上明珠。

只可惜……

宴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了一句 “只可惜”,他将自己的思路打断,对辛弛说:“这猴崽子可算想起来他家少爷了,时辰不早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季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礼数,找补地给宴淮行礼:“宴公子…… 好。”

他理亏心虚,声儿小小的。

宴淮听了,就有点想绷住脸逗逗他,然而一想到这小笨蛋胆子小得很,吓一下估计晚上都睡不好了,便又收了心思,没为难他,笑着 “嗯” 了一声,才与辛弛告辞走了。

宴淮一走,辛弛便把自己的腰带给拽了。

夏日实在难熬得很,站在这里说几句话的功夫,内衫就已经湿透了,辛弛解了腰带抖搂着衣服扇风。

季安知道辛弛怕热,平日里辛弛回了院儿里也惯喜欢解了腰带图凉快,和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不大一样,多了些不修边幅。

什么样的辛弛,季安都觉得好。

他跟平日里一样的,去接扇子要给辛弛扇风,辛弛却没给他,说:“今儿不去书房了,你们俩也去歇着吧。”

季安愣了一愣,傻乎乎地问:“少爷,不…… 不洗澡了?”

不过没等辛弛说话,另外那小厮便拽了季安一把,拖着他往厢房那边走,念叨他说:“少爷现在有屋里人伺候了,哪里还用得上我们,你傻不傻!”

一个晚上,他被两个人问 “你傻不傻”,季安觉得自己应该是傻的,不然为什么少爷不用他伺候了,可以睡个囫囵的舒服觉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季安又一夜没睡好,倒不是他胡思乱想了,而是他在院子里等着的时候被蚊虫咬了许多包,实在是痒的厉害。

到了后半夜,季安才想起来宴淮给他的那个荷包,翻出来拆了些药粉兑水涂了,才终于睡着。

虽没睡好,但第二天季安却仍旧早早就起了,按着习惯,用水井里的冷气镇上辛弛的早饭,然后去挑水往辛弛屋子里送。

辛弛倒是也起了,这会儿正在那个大丫鬟的伺候下穿衣洗漱。

在功课和生意上头,他一向勤勉。

所以辛弛起了倒不算是个意外,让季安意外的,是他看见昨天跟着辛弛的那个小厮竟然也在外头候着。

季安眨眨眼,没忍住小声说:“少爷,我病好了,能跟你去私塾了。”

辛弛正在挑腰间配饰,没明白季安的意思,说:“昨日书箱拿回来就没动,你去拿吧。”

季安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多话,小跑着去拿辛弛的书。

一直到了私塾,季安还坐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跟着读书,辛弛吩咐另外那个小厮:“你去替我传个话,让珍宝阁的掌柜备几样礼物,首饰什么的,不要太贵重,但要拿得出手,晚些时候我过去挑。”

小厮应声出去,季安已经将辛弛的笔墨纸砚摆好,却没回去自己那坐着,跪坐在辛弛跟前,半晌才小声问:“少爷,您…… 您还要季安伺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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