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神十五日(10)
聂言坐到他旁边,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脚背。被敲得不舒服,两只踩在茶几边的脚像取暖的乳鸽一样互相蹭了蹭,没动。聂言只好直接握住那节露出来的纤细脚踝放下去。
脚踝被突然裹住,一阵警觉和提防顺着脊椎爬上大脑皮层。
压力像射出的利箭,眨眼间就抵在聂言两侧,但都停住了,没有再先前一步。聂言将他的脚放下去,“用不着对我用能力吧。脚下去,不许踩着茶几。”
阿尔忒弥斯缓过神,哼了一声,把脚放下后又缩在沙发上。聂言坐到他旁边,刻意没去管他,低头查看自己的信息。
过后,聂言想点支烟。把烟咬在嘴边,打火机却怎么都点不了火。他皱着眉打了几次,都不着,抬头就看到阿尔忒弥斯在书页后面看着他。
聂言明白了,“你不喜欢烟味?”
阿尔忒弥斯点头。
“抱歉,自己一个人太久,习惯了。”他把打火机收起来,把烟放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把没剩几根烟的盒子也跟着放进去。
他也该戒烟了。
木床两点钟准时送到家门。
阿尔忒弥斯这次没把空的瓶子直接处理,而是摆在茶几边,又给自己拿了一瓶甜炼乳。比起带乳酸的酸奶,他更喜欢纯粹是甜的炼乳。
他维持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分出心神来关注卧室里的情况。
只要他想听,整个屋子的声响都无处掩藏。
木床被放稳在地。来搬运的人瞄了一眼被清到角落里那堆木头,忍不住好奇了:“怎么搞的啊,烂成这样。”
“睡塌了。”是聂言的回答,显然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后面都低了。好在那人没追问下去,离开时顺手还帮忙清了那堆烂木头。
捧着炼乳瓶子的阿尔忒弥斯来到卧室,聂言已经铺好了床垫、床单,把空调被折好放在枕头上。地上还放着军绿色的行军床。见阿尔忒弥斯来了,聂言边收拾边说:“阿尔,这是给你睡的。我铺软点,让你舒服些。”
又看向地上的行军床,补充道:“我睡在这,你再做噩梦我也能知道。这张床轻点摔,买床很麻烦的。”
麻不麻烦,阿尔忒弥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点,人造神明为数不多的好处就是他不用经手生活中所有琐事,全部交给他人就行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不过他还是对聂言应了声好。
*
炖牛肉是个很耗时的菜,光是前期工作就要花费几个小时。
洗干净牛肉上的血水,再用吸水纸吸干水渍,用黄油煎得两面变色后全部倒进砂锅。
如果按原来的做法,聂言应该往砂锅里倒红酒。不过想起阿尔忒弥斯今年才16岁,教唆未成年摄入酒精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于是他直接跳过这一步,端起保温仪里温热的蔬菜高汤倒进去。
应该不会差太远吧。他还没这么做过,有些不放心。
他搅拌一会防止粘锅,又加了点香叶。但当聂言从冰箱取出番茄酱时,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瓶盖与瓶身像黏连在一起。
聂言:……
“你不喜欢番茄?”已经对阿尔忒弥斯的小动作熟稔,他直接问从刚开始就站在后面观察他的少年。
“有铁锈味。”
“尝过?”他记得薛迎和阿尔忒弥斯自己都讲过,在预知教和欧洲分部,少年能接触到有机原食物的机会少之又少。
“在预知教里尝过,他们的群体活动上。”含着聂言塞给他的水果糖,阿尔忒弥斯回想了咬破番茄的味道,厌恶地咬牙,“难吃。”
“好,我不放了。”
聂言怕后面的小孩脾气不好直接弄碎玻璃瓶,给他打扫任务增加麻烦,只能尽快把番茄酱放回冰箱。一锅没有红酒和番茄酱的红酒炖牛肉,他已经不敢保证最后的味道如何了。
阿尔忒弥斯似乎对菜肴一事特别感兴趣,从聂言进厨房起,他就靠在后面观察他。起初聂言怕刀具和油弄伤他,好声好气、用甜炼乳和果糖劝他出去等着。可是看完字典的阿尔忒弥斯空闲得无聊,手指一动,厨房拖拉式磨砂门哐地关紧了。
于是聂言只能让他留在这,给他喂糖,让他别乱动就好。
看着番茄酱放回冰箱,阿尔忒弥斯放松下来,也没继续搞什么乱。
培根切片,在平底锅里煎得油亮,再倒进砂锅里。鉴于没有番茄酱和红酒提味,聂言多加了不止两倍的培根碎,希望能让成品多点味。
在等着焖熟的几个小时里,聂言终于能把阿尔忒弥斯拉回客厅。阿尔忒弥斯的头发在他靠在沙发背上看书早就蹭乱了,原本整整齐齐的蝴蝶被弄得一边宽一边窄,可怜巴巴地趴在银辉之上。实在看不过去的聂言把阿尔忒弥斯扒拉到自己面前,给他重新系好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