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伶牙俐齿的朝晖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陆野却提出质疑：“那为什么当初朝夕月被绑架，绑匪要钱要到你那里去了？我们审讯过，他们说朝明红直接请他们撕票，完全不在乎朝夕月，所以他们几个才——”

“不可能！”朝晖声音拔高，喘气都有些重了，“他……他到底是个父亲！不可能！”

前面开车的刘跳跳也把车速压了下来，像是生怕后座上两个人直接在车上出什么问题。

“……刘跳跳，你好好开车，没什么事。”陆野见状，便放弃了穷追到底，转而去叮嘱了叮嘱刘跳跳。

“哎，好……”刘跳跳有点虚。其实他和陆野的想法一致，但这时候当着朝晖的面，他也不敢说了。等会还是联系陈队，让他去直接查查朝明红吧。

车上的三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陆野突然抬起了朝晖的胳膊。

“那些家伙在哪个位置注射的毒品？”陆野冰凉的手指顺着皮肤滑上去，寻找当年的针孔：“这里，还是这里？”

朝晖看着陆野摸索的动作，半晌没说出话，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不……每一处，你摸的每一处都有。”朝晖淡淡地说。

陆野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吱——”汽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刘跳跳好像也听到了刚才朝晖的话，脸色有点不好看，但看朝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和和探寻。

“野哥，朝……朝晖，呃，到了，实验二小。”刘跳跳说得有点磕磕绊绊，指着车窗外，“我看校门口有两个大人拉着个小姑娘，是不是高雅一家？”

陆野闻言，往窗外看去。“嗯，是他们，我们下车。”陆野说。

三人相继下车，穿过马路，朝那家人走过去。斑马线一根根落在他们脚后，“学校区域减速慢行”的标示牌在朝晖的视野里渐渐明晰。那对父母焦急心痛的表情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朝晖突然不动了，就站在斑马线的尽头。身后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飞驰过去，每一辆，都飞快带走了那些苦不堪言的童年往事。

他呆呆地看着高雅父母拉着小姑娘向他们狂奔过来——像看到能拯救女儿的救命恩人一样。高雅大概还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突然来学校接她，有点茫然地被两只大手拽着往前跑，小皮鞋卡在水泥地上，咔哒咔哒响。

朝晖鼻尖一酸。

“您是刘警官吗？！”一家三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男人立刻握住了刘跳跳的手，焦急写在了脸上。三十出头的人，竟长出许多白发。

女人也带上了哭腔：“您说我女儿……是真的吗？”

刘跳跳还没见过这种场面，慌得摆手：“不不不，不确定——这——”

“还不能确定，只不过是我当初来学校的时候察觉到小雅不太对劲。但我们对此事高度重视，所以才来调查，”陆野在一旁开口，表情严肃，“至于能不能确定……还要看她的证词。”

几个大人都不约而同低下头，看向了高雅。

高雅低着头，转着自己的小皮鞋，好像没听到陆野说的。这是一种封闭的前兆，不是什么好事。很多被侵害过的幼童都会出现类似的应激反应。

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你叫高雅是吧？”朝晖本来落在后面，不知怎么忽然靠近过来，俯视高雅。

高雅闻声，抬起小脑袋，大大的眼睛转过去，望着这个漂亮的大哥哥。

大哥哥眼眶红红，但面无表情：“我对不起你。”

高雅没说什么，只眨了眨眼睛。在场的另外四个大人也没吭声，默许了这一大一小的对话。

“我和你一样。但我太懦弱了，没让丁高磊那老混账在十年前就被枪毙。”

“不是你的错——”陆野走上前，伸出手，好像要打断朝晖，但朝晖一把握住了。

朝晖紧紧握着陆野的手，一字一顿地对高雅说完了想说的话。

“如果现在我不勇敢，你也不勇敢，那丁高磊还会继续逍遥法外，去创造更多个你和我，”朝晖拉着陆野蹲下来，平视高雅，“高雅——我们要一起把丁高磊送到监狱里去，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刘跳跳也蹲了下来，好歹说了句人话：“还有我！还有这个大哥哥，我们都是警察哥哥……呃，你要是不想说，我们也有警察姐姐！我们会帮你惩罚丁高磊的！你相信我们！”

高雅像个木娃娃，缓缓把小手伸向陆野和朝晖紧握的双手，仿佛能听到脆弱的关节“咔咔”作响。朝晖和陆野都立刻给予回应，不约而同地把高雅的小手抓住。

高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朝晖也带上了鼻音，一声接一声地说“对不起”。高雅的母亲顿时崩溃，摸出电话，不知道在打给谁，但听上去已经有些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