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去给他收尸？”朝明红挑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这正是朝晖所想，但由朝明红说出来，他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便没有回应。

“你想和我做交易？我告诉你霍青连从哪里扔下去的，你帮我替警察隐瞒位置？——不可能的，儿子，你真的很可惜，这些想法都实现不了。”朝明红微微抬手，方向就是那个漆黑的盒子。

也许朝晖上辈子就是一只狐狸，在看到朝明红动作的瞬间，他就知道，“谈崩了”。他浑身的寒毛立竖，顿时做出了动物一般的反应，从裤子里抽出了一把水果刀——还是临时从家里拿的。他举着刀扑向了朝明红，将刀尖对准朝明红的手，打算把那只肮脏的手刺穿在沙发上。

但与此同时，卧室的门轰然打开，带出一片灰尘和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朝晖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反应极快，往旁边躲去，在狭小的空间里躲开了木门带来的冲撞。

鸡皮疙瘩从全身冒起来，朝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变快了许多。他在恐惧，这两个突如其来的黑影和他的记忆挂上了钩。

时隔多年，那群给他注射药物的人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直到此时，朝晖猜也能猜到那黑盒子里面是毒品。朝明红的丑恶嘴脸彻底撕开来，底下半遮半掩的真相他果然一时不能接受——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能接受，会有父亲给自己的亲儿子注射毒品。

这两个人冲出来的一瞬间，朝晖就察觉到他们是所谓的“练家子”。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从初中起他就有两样擅长：一是学习，二是打架。打架取胜的关键因素就是不怕死。只要你不怕死，那就没有你打不死的。

朝明红率先对小狐狸露出了獠牙，小狐狸趴伏在地上，蹭了一身的灰尘，也不甘示弱地回以恐吓：“朝明红，警察知道我在哪里，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其实陆野不知道，他现在也来不及发任何消息了。他在这间充斥着绝望的屋子里，和待在一座孤岛上没什么区别。

但朝明红显然更加游刃有余，笑笑，说：“你是说陆野？”

那两个黑衣人没有动，朝晖也没有动。但朝晖得承认，在朝明红说出陆野名字的时候，反倒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朝明红继续笑：“你以为你代表的是正义吗？几岁了……你们过来，把东西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朝明红抓着黑盒子，似乎要向前伸去、给那两个人。

朝晖怎么也不会让他得逞，猛冲上来，但在对着朝明红扬起刀的那一瞬间，到底还是迟疑了。

现在靠近了看，他发现朝明红的眼角皱纹已经层层叠叠了，最近大概也没有好好搭理头发，表层的黑发底下埋了不少银丝。这个曾经健壮的男人已经在慢慢变老了，而过去这许多年，他除了向朝明红要了那笔活命的钱，似乎也再无交集。

朝明红为什么要给亲儿子注射毒品？朝晖一时半刻想不明白，现在也没空去问。他大概还在祈求，祈求那只是普通的药物，朝明红只是想当个“伟大”科学家，拿儿子试药，只不过副作用太大、被误以为是毒品而已——短短一刹那，朝晖的脑海里就涌出这么多思绪。

该死的血脉与善心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最后的最后，朝晖选择把刀子横过来，将盒子拍飞出去。他没有刺向生父。

盒子稀里哗啦地飞出了沙发，在地上摔开了。

这下朝晖看得见里面的东西了——

——空空如也。

而朝明红还站在那里，脸上的笑意其实是赤裸裸的嘲讽，嘲笑他把目标错定为那个空盒子。

朝明红笑：“你还是太好奇未知的东西了，一个空盒子就让你乱了阵脚……一个死人就让你今天连命都丢了。”

朝晖愣愣地站在朝明红面前，盯着那个空盒子。

那两个穿黑衣的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针管。原来他们早有准备，那个盒子只是一个吸引他注意力的饵。

“我猜到你会找到这里，给你备好了上路的东西，”朝明红仿佛在收割战利品，这辈子都没对朝晖说过这么多话，在他看来是谆谆教诲，“现在那群警察应该已经查到港口的走私船了，那也只是个幌子。我比你还清楚警察在哪里——来救你？你和你妈一样，总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朝晖低垂下脑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你错了……不是因为一个空盒子……”后半句话他哽住了，一点也说不出来。这时候他才知道，在他因为父子亲情乱了心绪的时候，这位父亲脑子里却只有算计。

他早该明白的，他与朝明红，早就被单方面斩断关系了。他的父母比陆野的活得长，他反倒比陆野还要无人生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