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34)
陆景年看着幽蓝的如墨没有一丝尘埃的夜空,世界仿佛被净化了,他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请风抽了,风抽完烟却没带走烟灰,落了一地,陆景年掐灭烟头,转身回屋拿纸巾,一转头,看见站在身后的余知意。
两人都被吓到。
“你怎么不睡?”
“我起来上洗手间。”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然后各自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
陆景年拿纸巾擦干净地,余知意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你又睡不着吗?” 余知意问。
“刚睡了一会儿,醒来就睡不着了。”
余知意看了眼挂钟,差不多五点了。
“年哥,我们去看日出吧。”
“好。”
从后门出来,一排早餐店早在人们还在睡梦中开始了热闹的一天,磨豆浆的声音和剁肉馅儿的声音此起彼伏,蒸馒头的麦香气跟炸油糕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街道,不远处清扫街条的大妈正用扫帚谱着一首 “沙沙” 曲。
这大概就是人间最真实最美好的模样。
余知意打了个喷嚏,晨间外面的温度还是有点低,陆景年顿足,“冷吗?我上去帮你拿件衣服吧。”
“不用,” 余知意拉住他衣角,“不冷,这种风吹得很舒服,越吹越精神。”
小电驴上积了一层露水,余知意打开后座,从座底拿出毛巾擦拭干净,说:“年哥,要不你来骑吧,你载我。”
“我没骑过电动车,你不怕摔啊?”
“你肯定会骑,现在街上人少,不怕撞到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摔着,再说了,你要摔我也能帮你撑住,我腿长。” 他开玩笑的说着。
陆景年将车推到路边,跨坐上去,“我先试一圈,你先别上来。”
“很简单的,跟骑自行车一样,只是要注意握住把手后转动幅度一点一点的加,千万别一下子转过度,那样电动车会飞出去,掌握好方向保持平衡就行了。”
陆景年试着拧动把手,稳住车头,车缓缓前行,骑了一圈再绕回来,确实不难,只要控制好速度,不要紧张,一学就会。
“应该可以了,上来吧。”
余知意坐上后座,指着前面,“前进!”
启明星照着,天已经蒙蒙亮了,余知意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的力量,突然间的,陆景年从一小块石上碾过,车子一斜,余知意跟着向前倾身,猛撞到陆景年后背并环手抱住他的腰,陆景年惊得差点冒汗,自己摔倒是没事,怕摔到后座的人。
“没事吧?” 陆景年问。
余知意的手没收回去,依旧环在他腰间,很轻地说:“没事。”
又想起他刚来时对肢体接触的抗拒,余知意心像落进了棉花糖堆,又甜又软。
天边朝霞渐渐绽露,两人没再说话,余知意缓缓靠在他后背,闭上眼,任由他载着自己往前飞。
陆景年感受着背后的温热,从后视镜看到肩后露出的一小撮头发,没舍得打破安静,凭着记忆找到那条通往南门湾的路。
到了南门湾,余知意坐直身体,放开手,说道:“就停这边吧,那边有一栋专供人拍照的小楼,没人住的,我们上去看看。”
陆景年跟着他,那栋楼的楼梯在房子左侧,一直上到三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蔷薇花,不知道是哪个爱花之人在楼上种了一大片蔷薇,蔷薇爬满了楼顶的小阁楼,被霞光照着,分不清是霞光染红了花朵,还是花朵映红了霞光。
余知意拿出手机拍照,本意是拍花,拍完才发现,照片中出现最多的是陆景年,蹲着看花的他,站着远眺的他,微笑着回首的他。
“知意,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景色太美了。”
“这里可以坐,坐过来。”
余知意顺从的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陆景年问他:“这是蔷薇花吧, 是粉色还是红色?”
“有粉色,也有红色,花芯是黄色。”
“你知道吗?无论它们多美,在我眼里都是灰暗的,你看,太阳出来了,小时候写作文,别人都写初升的太阳像咸蛋黄,只有我写像半个乒乓球,当时还被罚站了,现在我也能想象它像咸蛋黄。”
余知意没说话,偏头去看他,只是没来由的心下一颤,一阵细微的痛感蔓延而开。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爱它们,我爱花,爱太阳,爱雨,爱风。”
顿了几秒,他又说:“更爱这座小城的宁静。”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你这一趟来铜陵,以后我们还能联系吗?我是说,你离开后。”
“当然能,我永远会记得余香花店,还有,花店那个爱听戏喜欢四处搜罗小吃的老板余知意。”
太阳又爬高了一点,余知意想,他还没走呢,为什么要说这么伤感的话,他还能待好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