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暮色(75)
斯野看完所有对应他手机号的快递,没有一个来自新疆。
把机器还给老板,斯野竟是莫名松了口气。
包裹全部拉回家,斯野坐在门口拆。
好几个包裹他都要想一下,才知道那是什么。
拆到第二十个,斯野忽然不动了。
双手渐渐用力,指骨泛白。
那是一箱螺蛳粉。
和靳重山吃过厕所串串之后,他催靳重山赶紧买一箱螺蛳粉寄到喀什。
去新疆的快递比较慢,冬天更是如此。
不早点寄的话,他们回去之后可能吃不上。
靳重山答应了,但买没买他不知道,也没催。
这箱螺蛳粉居然寄到了成都。
斯野指尖有些发抖,找出货单展开。
下单日期是十二月二十八号。
三十一号那天就已经到驿站了,他却没去拿。
他说,想在成都过完元旦。
所以螺蛳粉在元旦前夕寄到了成都。
可他们没来得及吃。
斯野紧紧捏着一包,几乎将包装捏破。
下单的时候靳重山在想什么呢?
是打算和他一起吃的吧?
他不知道靳重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分手,刚来到成都就开始了吗?还是在展会中途?
他想起每次提到回喀什时,靳重山的沉默。
大约那时候,靳重山也在反复犹豫中备受煎熬。
斯野晃晃悠悠站起来,拿着那包被捏破的螺蛳粉去厨房,开火,烧水。
至少靳重山曾经是想和他一起过完这个元旦。
只是在三十一号那天,突然下定离开的决心。
早几天晚几天又怎样呢?
靳重山还是会跟他提分手。
水烧开了,斯野将粉和料一股脑倒进去。
酸笋的气味充斥厨房,最后锅都煮糊了,斯野也没将它们捞起来。
粉连同锅,一起扔掉了。
今年的春节来得比较早,在一月底。
昨天开会时,斯野突然宣布接了个日本工作室的合作,春节后会带一个小组过去。
大家都很诧异。
上次不是说年后要去喀什吗?
斯野没解释,把工作带回loft,熬夜和对方沟通,出了一份双方都满意的计划表。
快天亮了,“旷野”下午有个年会,然后就放假了。
斯野疲惫,却没有困意,想喝杯咖啡,这个时间却叫不到外卖。
家里有咖啡机,只是很久没用了。
他翻箱倒柜将咖啡机找出来,找豆子时却拿出一包茶。
不是他用来泡水的茶包,是用来煮的茶。
一旁还有一袋奶粉,新疆的特浓羊奶粉。
还有一瓶盐,和炒菜用的不同。
他抱怨过茶包做的咸奶茶没有喀什的味儿,后来靳重山让人寄了茶叶和奶粉过来。
但时间紧,只煮了一回。
靳重山走那天,几乎将存在的痕迹清除干净。
做咸奶茶的材料却留了下来。
是因为他喜欢咸奶茶,所以留给他吗?
可是,他喜欢咸奶茶,并不是因为咸奶茶好喝到上瘾的程度。
仅仅因为咸奶茶是帕米尔高原上的咸奶茶,是靳重山亲手煮的咸奶茶。
让他上瘾的从来只有靳重山。
斯野闭上眼,蹲了会儿,关上橱柜的门。
他没有煮咸奶茶,突然嫌磨咖啡豆麻烦,兑了杯速溶草草了事。
帕米尔高原刮起一年中最寒冷的风。
大地白茫茫一片,除了零星的黑色,看不见其他色彩。
塔县的酒店、民宿都已歇业,只有一家青旅还开着门。
每年这个时刻,都有极少数的户外勇士来到塔县,想亲眼目睹风雪浩荡中的喀喇昆仑。
前几天,有两人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山上遇险,青旅老板和靳重山亲自把人接回来。
老板想请靳重山带他们去下面的村子。靳重山在,他放心。
但靳重山摇摇头,说不带客人了。
老板想了想,也理解。
往年这个时候,靳重山忙着给护边员送补给,确实不怎么带客。
到了护边员的站点,靳重山没立即返回。
和他们一块儿巡逻,把车换成马。
老护边员满脸诧异,说站点人手够。
他淡声道,他来了便出一份力,换几位护边员去休息。
在山上待了三天,靳重山才回来,把古丽巴依心疼坏了,连忙把他拉到炉子边,看他有没有受伤冻着。
靳重山轻笑,说自己没事。
库尔班做了一桌牦牛火锅。
这是自家吃的,没店里那么讲究。
古丽巴依问斯野怎么没回来,隔壁民宿的小丫头盼着穿斯野店里的新衣。
靳重山说,斯野在成都很忙。
古丽巴依和库尔班也想不到太多,聊了几句后就催靳重山多吃。
次日,靳重山又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