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靴搔痒(39)
尤屹的家里仍旧是老样子,和他主人一样的形单影只。
玄关处的那盆假花虽然廉价,可是好在已经被他的主人擦过了,叶子上的绿色总算能看出来。客厅的桌子上面放着上次的那瓶红酒,红酒没有喝完,也并没有用木塞塞住,昂贵的红酒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看来尤屹是真的不懂这些,也不愿意在这上面费心神。沙发上有两条很薄的毯子,上面还有一个合适大小的枕头,除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之外,沙发下面还有一只已经倒着的玻璃杯,上面还有干涸的红酒渍。
周伟几乎都能想象到失眠的尤屹是怎样在沙发上躺着强迫自己入眠的。
开了门之后,尤屹就一直站在周伟的身后。
周伟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看着他,后者裹着自己的外套贴着墙壁站在玄关处,眼睛里一点焦距都没有,既涣散又无力。
“先换衣服吧。”周伟走过去道:“你身上还湿着,家里有医药箱吗。”
听见有人说话,尤屹稍微回过神来。
茫然的看了一眼周伟,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摇头道:“有点冷。”
他推开周伟,皱着眉烦躁胡乱摸着墙壁,打开厨房的灯,而后坐在地上打开了下面的柜子。
周伟以为他是在找医药箱,为什么医药箱会在厨房里放着,周伟不理解。
这东西能吃吗?
无奈的走去卧室,周伟想着拿件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尤屹衣柜里面的衣服几乎没有叠好放在那的,要想从里面找出一件换洗的衣服真的是件有难度的事儿,找了几分钟后周伟作罢。尤屹的床上还放着一身看起来还可以的居家服,周伟皱着眉将它们拿在手里,而后他看着这张床愣了愣,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尤屹躺在这上面的样子,虽然后来才知道那是在装睡,可是那会他像一个卸下所有防备的士兵。
就像真的睡着似得。
尤屹仍旧在厨房里没有出来。
周伟觉得奇怪,拿着手里的衣服走过去。
“你家里还有别的衣……,尤屹你……”
尤屹有些不满的看着周伟夺过自己手里的威士忌。
周伟觉着自己要被尤屹的举动气笑了。
“你想干什么?”周伟摇了摇手里所剩无几的威士忌道:“消毒吗?”
“我冷。”尤屹回答的理直气壮:“不是喝酒可以暖身?”
他眼睛看着比刚刚还要涣散,却问着这样煞笔的问题。
威士忌不是当啤酒这样喝的,好歹也要搭配冰块吧。
周伟很想这样提醒他。
打了个酒嗝,尤屹咧开嘴角无意识的看着周伟展开双臂笑道:“你看,现在就不冷了。”
尤屹笑的很开心,那是喝醉的人脸上特有的笑容。
他的头无力的靠在了周伟的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伟看着肩膀那个圆圆的后脑勺,他突然觉着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很痒。
尤屹圆圆的眼镜因为主人的动作而掉落在了厨房的地板上,暴露出这个人明亮又好看的眼睛。
一瞬间,空气仿佛静止般,两个人靠的很紧,四周安静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周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在那个靠在自己怀里醉酒人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困了吗?”周伟轻声问道。
尤屹闭着眼睛,额头在他的肩膀上左右蹭了蹭,呢喃道:“不困,我……有点疼。”
后半句的话中,尤屹带着嬉笑,又是那种让你听不出真假的态度。
周伟愣了愣,一手扶住尤屹的后脑,另一只手将他的下巴轻轻托起,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尤屹觉着难受,无意识的张开眼睛看着周伟。
“哪里疼?”周伟问道。
他的身上到处都散发着酒气,却不引人讨厌,尤屹注视着周伟的眼睛,几秒内都没有移动自己的视线,好半天才突然笑出来,他配合着周伟的手指扬起下巴,一脸天真的笑着摇头道:“不疼,哪儿都不疼。”
尤屹喝醉了。
毫无疑问,他是个坏人。
他参与走私,参与暴力活动,参与高利贷,他和马叔根本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监狱了过一生,或者是被一颗子弹痛快的了结生命。
这似乎是尤屹注定的生命走向。
可以说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但周伟的心里却很难受,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那样难受。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尤屹,后者在他的怀里不舒服,或者是因为身上的伤,来来回回的蹭着他的肩膀。
周伟只得无奈的一遍又一遍的拍着他的背安抚。
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的走私商,这类人都有一个共性,贪婪,因为贪婪所以会选择这样的途径谋取暴利。他们也很虚伪,可以笑着捅你刀子的那种虚伪,虽然聪明可改变不了他们残虐的事实。尤屹似乎和哪个词汇都搭不上,生了一张聪明脸,可做的都是蠢事,明明做着最赚钱的买卖,可是却穷的连换个住处都做不到,高利贷放了这么多年,却连袭击自己的人都下不去手,嘴巴上还会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饰自己。会轻易的相信别人,也会用最拙劣的谎言去欺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