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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因着老爷子的忌讳,贺嘉时从未有机会与自己的“姑姑”有太多接触,哪怕住的那么近、那么近,可他们却浑然不像亲人一样,反而彼此都陌生极了。
血脉相连的亲密,早已变成了逢年过节时的点缀。
他不怪贺照,可对待她却也没什么感情。
他看着贺照紧张担忧的表情,心中默默想着,或许同自己一样,贺照对自己的感情也是淡薄而漂浮的。
他深吸一口气,话到嘴边,终变成了无言以对。只是离别时刻,面面相对,心间竟还是隐隐的痛了两下。
他转过头,不再看贺照。
此生,他们的母子缘早早就断了,彼此安好,已是最体面的结局。
贺嘉时向院落外看去,他看到秦言正朝他张开臂膀,而张志则指了指停在不远处、马路边的那辆桑塔纳。
“嘉时!你别跳!太危险了,你会摔断腿的!”贺照哆哆嗦嗦地喊着。
贺嘉时没再回头,更没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向下一跳,接着,便落进了秦言的拥抱。
冲击力让两个人差点摔倒,他们不敢耽误,不敢犹豫,迅速向那辆桑塔纳跑去。
院落内,屋门前,贺照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她的额头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滚落没动弹,她勉强扶住墙壁,仍站在门口,只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贺嘉时走了。
他自由了。
贺照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她怔怔地盯着贺嘉时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而后转身回屋了。
她有种直觉,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大儿子了。
破旧的桑塔纳开得飞快。贺嘉时与秦言一块儿坐在后排,他把头放在秦言的肩膀上,与秦言十指交握。
他们足有小半个月没见了。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久的离别,以至于分开的每一天,对双方而言都是苦不堪言、抓心挠肺。
秦言不断用手抚摸着贺嘉时棱角分明的脸庞,堪堪忍住亲吻他的冲动,只喃喃说,“嘉时,你瘦了。”
贺嘉时愣了几秒,没理会秦言这茬,只把他拥进怀里,说,“我实在太想你了。”
张志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瞅着他们,啧了一声,说,“肉麻,你俩太肉麻了。”
秦言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连忙把贺嘉时稍稍推开,却又被贺嘉时摁进怀里。
贺嘉时看着张志的后脑勺,没好气地说,“肉麻怎么了?跟自己男朋友肉麻是天经地义。”
这下秦言更害臊了,他锤了贺嘉时一拳,“你不累么?”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四点了,他们三个几乎已经熬了一整个通宵,说不累是假的。
贺嘉时看着秦言的脸,忍不住啄了一口,在秦言把他推开前,说,“见了你就不累了。”
张志喘了口粗气,骂道,“你不累你来开车啊。”
贺嘉时耸耸肩,“我没驾照开什么开,车被扣了小心阿扁弄死咱俩。”
秦言在来J市之前,就收拾好了他俩的行李,此番他们不回N市了,而是准别直接向南,一路开到隔壁省,等到明天,再乘高铁去上海。
天蒙蒙亮的时候,轿车终于驶向X城高铁站。开了一夜的车,张志早就困倦不堪,一把贺嘉时跟秦言从车里放下,就嚷嚷着要去宾馆睡一觉。
秦言与贺嘉时认真地向他道谢,然后他们拥抱,分别。
X城是个小城市,经过的火车不多,他们虽一早就到了火车站,可离最早一班车发车还有好几个小时。
于是他俩相互靠在一起,合上眼休息。
可秦言心里却总是不踏实,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就会坐直身子四处看几眼,生怕贺家人会突然冒出来,将贺嘉时带走。
贺嘉时知道他不放心,拍拍他的后背说,“别怕,他们顶多去你家里找,根本不知道咱们会来这里。”
秦言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固执地着,说,“你睡吧,我从这里看着。”
贺嘉时知道他放心不下,便也不再坚持,靠在秦言肩膀上,睡了过去。
几小时后,他们终于坐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车,列车发动的片刻,两个人心中想的都是:旧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新的日子,终于要开始了。
秦言困过了头,反而睡不着了,太阳穴里针扎似的疼着。他甩了甩脑袋,拿出手机来,一会儿看看链家,一会儿又看看酒店。
比起上海的物价,秦言手里的那点儿钱显得太过卑微无用。
能够短租的房子本就不多,一室户就更少了,又要兼顾价格,所以可选范围本来就小。不过好在他俩对住房没什么要求,如今又刚离开家乡,对租房一头抓瞎什么都不懂,所以也没提前看房,当即就把房子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