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期(5)
“别逗了,”孟和玉从他身后探出头,“我猜你五岁?六岁?”
钟承明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向窗户里的自己。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算了,这是梦,梦里什么都能发生。钟承明声气平缓:“那你又多大?可以叫我小朋友?”
“我二十四啦,刚大学毕业,”孟和玉兴致勃勃,“你要叫我哥哥呢!”
“哦?”也变小了吗?钟承明淡淡道,“你看看窗户?”
下一秒钟承明就听到一句拔高音量的:“不会吧?!”
孟和玉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玩吉他而磨出的一层厚茧已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肉乎乎的指腹。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骤然缩了水,只剩原先的一半大小。
孟和玉摸着自己的脸蛋:“我返老还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等等。
孟和玉反应过来,他确实在做梦。
“你确实在做梦,”钟承明再次向他印证,“而且这是我的梦。”
第3章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钟承明对事态有了大概的了解。他的确猜对了,这个闯入他梦境的人,就是这一切的关键。
梦是从过往的记忆碎片拼接而成的,而他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目下既然他们的遭遇相似,都从大人变成了小孩,也许他们在这梦境里还会有其他的共同点。
“你是第几次做这个梦?”钟承明问。
孟和玉还盯着窗户里的自己。他就想为什么一个被反绑在椅子里的小孩,面对自己这个闯入家宅的陌生人,还能够表现得这么平静。自己这副模样,对谁都没有攻击性。
“第四次了。”孟和玉回答。
的确一样。钟承明道:“我也是。”
听到钟承明说他也是,孟和玉的注意力就完全从变小这件事上转移了,他不可置信地问:“那我们是一起被困进了你的梦里吗?”
“客观而言,”钟承明话里不带半分感情,“没错。”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孟和玉的形骸深处一阵哆嗦。的确,无端被困进另一人的梦境,怎么想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钟承明看他整个人像被吓傻了,就给他找些其他事情做。他动了动手臂,示意他的手还被反绑在椅背后:“先帮我松下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底下的抽屉里应该有把剪刀。”
孟和玉这才回神,从抽屉里翻找出了一把红胶裹的剪子,将绳结咔嚓剪断了。
钟承明扭着手腕跳下地面。即便两人都变回了小孩,年龄差和身高差还是在的。孟和玉仰头看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第一条是:“你叫什么名字?”
“钟承明,继承的承,明天的明。”
孟和玉觉得这一句很耳熟,但他这次不记得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在梦里一切记忆都错乱,他只想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个人。
“我叫孟和玉,”他回道,“和田玉的和玉。”
听见这个名字钟承明微蹙眉心,这种老成的神情在他这张孩童的脸上格格不入。
“这是你家吗?”孟和玉左右张望着,“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还被绑在椅子里?”
“他们应该出去了,”钟承明顿了顿,又道,“他们是指家里的大人。他们出去的时候就会把我绑在椅子里,佣人应该在楼下,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吗?”
“我是从二楼爬树进来的。”孟和玉老实答道,实则还想追问为什么大人出门,就要将他绑在椅子里?最终还是担心冒犯,并没有开口。
钟承明指着桌上的日历,继续道:“现在应该是二十年前,我八岁的时候。”
“所以你是梦见你的童年了?”孟和玉神色忧愁,“还被一直困在里面?那我们怎么才能离开啊?”
“等现实里的我们醒来,就能离开了,”钟承明掷出一个字,“等。”
孟和玉的身体变小了,声音也同样变回了四岁小孩的奶音,表达丧气时就更令人动容:“我知道醒了就能离开,可等晚上睡觉我们就又回来了不是吗?每天晚上都会被关进这场梦里,又不能不睡觉。”
钟承明没有解答他的忧虑,因为他目下也毫无头绪。
孟和玉只听见他问别的东西:“你是混血儿?”
照例钟承明并不会对他人展现出过多的好奇,但眼前这个人比较特殊,他需要了解他更多,指不定哪一条线索就是这乱象的症结所在。
“是,”孟和玉一向有问必答,“中俄混血。”
他停了停,又将经常被问的几条问题补全了:“我爸爸是俄罗斯人,妈妈是中国人,我是在俄罗斯出生的,会讲俄语,读的是国际贸易,今年二十四岁。”
钟承明倒没想到他会这样详尽地自我介绍,故而在听到他问“那你呢?”的时候,也反常地多说了两句:“我在海大生物工程学院工作,今年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