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一十二(95)
“我没什么可说的。”
“嚯,拔屌无情,太狠了。”
我手一抖,纸还没碰上他的脸就差点落得跟刚才的粉皮一样的下场,“信不信我现在把这纸给你扔碗里头。”说罢又觉得落了下风,我脑子一热,不甘心地补一句:“插都没插进去哪来的拔。”
接下来能有十几秒我们都没再出声,吴浩宇把头埋在碗里吃饭,越埋越低,我左看右看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盯了会他的碗沿,他抬头偷瞄我一眼,视线刚好对上。
吴浩宇又赶忙埋头吃饭,眼睛刚逃开却又看过来,分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地问:“你想往哪插啊?”
这场对话实在是糟糕至极,我觉得脸上似乎有火在烧,但又觉得他好玩,尴尬到头反而笑了出来,掩着发热的半张脸不忍心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吴浩宇是一副想死的表情,举起手想扶脑袋却又要扶不扶的,挣扎无果就也笑了起来,摇着手向我投降,“我不太知道,我疯了,忘了吧忘了吧。”
其实我有点想跟吴浩宇继续扯扯这个闲天,我见过他跟同学熟练地开黄腔,下流段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跟朋友在一块时聊天的内容也猛,相比起来眼下这才哪到哪,但我跟他就是不行,由始至终就没有过。说来挺奇怪,我跟吴浩宇的相熟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涉及这个领域,也不是因为哪一方矜持或者开不起玩笑,这要是换了别人,我们嘴上肯定都不带把关的,但是一旦我们单独在一块,谈论的东西就正直得不得了,互相尊重的程度到了并排上厕所都不往旁边瞟的那种。
我现在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冥冥之中我就是要喜欢他,所以没法对他像对别的朋友那样随便,我也不希望自己在他印象里是个随便的形象。我从一开始认出他、只能先跟他做朋友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想把自己摆正了,似乎吴浩宇就是以“我喜欢的人”的设定出现的,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正人君子,即便我开窍开得晚了,但那么久以来的装模作样都为如今铺了路,看,我在真心地、单纯地喜欢你,绝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确实那时候也没什么值得我想入非非的,现在我也依旧是真心地、单纯地喜欢他,可有时候难免想点别的。
我以前觉得恋爱关系无非就是那样,分该做的和能做的,时间一长或者次数一多该做的和能做的也就没什么界限了。我以为纯情恋爱我肯定是谈不来的,但吴浩宇老让我有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一对着他什么非分之想都不敢有,可他又时常不轻不重地在我心上挠一把,一回头自己又跟没事人似的光着膀子在屋里走来走去,什么都不自知。
吴浩宇吃完了之后就开始专心刷手机,嘴巴一抿一抿的,似乎在咬嘴上的皮,看到有趣的东西间或一挑眉,乐呵呵地转过来给我也看一眼。我们应该是已经完全跳脱出刚才的尴尬了,吴浩宇看手机,我就看他,反正来来回回眼神就是对不上,他伸手用指头按了按眼皮,接着不自觉地扯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玩。
唉,要命。
晚上回家开门的时候,门没落锁,一进去就见我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跟他打了声招呼,正要往里屋走,却被他喊住:“你最近是不是又在搞什么比赛?”
我知道比赛这事是迟早要被发现的,我也没打算瞒太久,到了后期涉及到出国的事宜肯定得坦白,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这场突发状况,嘴巴却下意识地先说:“没有啊。”
“还说谎是不是?”
我爸没喊我过去,我定了定神,转身主动朝客厅走,他的脸色看不出有多生气,我摸不准眼下的情况,只好在茶几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先坐下,静观其变。
“问你呢,说话。”他粗声粗气地又出声,瞪着我的眼神不善,比我以为的要不耐烦许多。
我爸态度不好,我也就没了好脸,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你反正觉得是,那就是咯。”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搞这些没用的东西,从来都不把心思放到正事上去!”
我抬头看他一眼,压着心里的火,反问道:“什么是正事啊。”
“你想跑步,当运动员吗?”我爸伸手凭空一指,“你去拿个世界冠军,否则我永远不同意。”
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原来想要得到他同意的前提是拿到世界冠军,而不是有了家人的同意才有可能拿世界冠军。
从小到大因为这个事我已经跟爸妈吵过无数次了,他们的道理我倒背如流,现在一听到甚至从生理上都会厌烦,我从来都听不懂他们,他们也听不懂我,这只是个互相听不懂的死循环,来来去去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