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和浓度(40)
隋灿浓看着天花板,努力清空着自己的大脑,他的心里很乱,就这么度过了睡眠质量非常糟糕的一个晚上。
更糟糕的是,第二天下午给花浇水的时候,隋灿浓那些蘑菇盆栽的长势好到有些离谱。
——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大部分菌包的顶部就已经冒出了小而密的白点。估计再有一周的时间,它们就可以长成一片非常漂亮的蘑菇了。
隋灿浓拎着喷壶,就这么站在盆栽旁边出了很久的神。
其实隋灿浓大可以直接顺手就给蘑菇浇上水,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相反的,他希望这些蘑菇可以长得再慢一点。
距放学铃响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纪羚却并没有出现在隋灿浓的教室门口。隋灿浓犹豫了一下,他决定去纪羚的教室看一眼。
出了教室门还没走几步,隋灿浓就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纪羚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
纪羚正在和琳进行对话。
琳是美术组的组长,隋灿浓和她其实并不是很熟。只是隋灿浓记得,上次办环保集市的时候,好像也是她和纪羚在一个摊位卖发卡。
琳是一个年轻高挑的金发女孩,她今天穿着咖色的长裙,正在注视着纪羚,脸上的笑容甜美而灿烂。
隋灿浓回想起来昨天纪羚和自己说的话,又对着琳笑眼弯弯的脸看了一会儿,他蹙起眉,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今年就不行了呢?去年咱们一起卖学生做的那些南瓜饼干,明明就卖得很好啊。” 琳问纪羚,“南瓜灯不也一样吗?”
隋灿浓看到纪羚犹豫了一下,很委婉地说:“琳,其实你可以去问问路易斯,他那天应该是空闲着的……”
“可是我现在是在邀请你啊。” 琳微笑着说,“而且你明明那天也是空闲着的,不是吗?”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隋灿浓都能感受到这对话里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社交的痛苦之处就在于,你可能总是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绝,可是如果不说绝的话,别人就好像永远都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隋灿浓犹豫了一下,开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
纪羚很后悔。
他意识到自己就不应该抄这条近路去隋灿浓的教室,这样就不会遇到琳,也不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了。
纪羚有些着急,因为自己和隋灿浓约定好了放学后去给蘑菇浇水,他不想言而无信,也不想给隋灿浓留下自己动辄会迟到的印象。
虽然并不想去撒谎,但是纪羚实在是无路可走了,他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那天并不空闲…… 其实我已经答应要去帮别人的忙了。”
琳继续追问道:“帮谁啊?”
纪羚犹豫了一下,他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编,才能将话语里露出破绽的可能性降到最小,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啊。”
纪羚倏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我决定今年稍微地挑战一下自己,所以前两天…… 我就找纪羚商量了一下。” 隋灿浓站到了纪羚的身侧,他先是对琳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非常自然地接上了话,他说,“我们俩今年打算一起去鬼屋里面扮鬼。”
隋灿浓其实也是为了解围,硬着头皮说出的这句话。因为万圣节扮鬼这事儿,是每个老师年年躲都来不及躲的梦魇。
每年万圣节学校都是在操场上搭几个棚子,有各种的活动游戏和摊位。棚子旁边的体育馆则是短暂地改造成一个鬼屋,会在万圣节当天晚上对学生开放。
所有的道具都是学美术的学生手工制作,或者用历年话剧演出不用的道具改造的,布景的效果也是一年比一年厉害。
学生下手没轻没重,为了安全起见,学校会选两个老师来扮鬼,只不过基本上没有人会主动报名,因为大部分人都不太希望让学生看到自己披头散发鲜血满脸,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样子。
所以一般每年都是抽签抽出来两个倒霉鬼。
隋灿浓虽然目前没扮过,但是去年他是门口负责检票的那一个,托马斯则是抽中扮鬼的那个人。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扮鬼的托马斯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的,他说他差点在里面被受到惊吓的几名学生殴打致死。
琳站在一旁沉默了很久,很明显,她完全没意识到隋灿浓和纪羚竟然有这样的交情。
过了一会儿,她才若有所思地 “啊” 了一声,看了看纪羚,又看了看隋灿浓,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琳说:“你们…… 真是很勇敢啊。”
隋灿浓松了一口气,说:“对,所以我们——”
“不过,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琳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