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28)
陆既明伸着懒腰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一摸旁边,被子里还有点余温,但没有人。他一点儿都不着急,抓过椅背上搭着的睡袍披上,也不系衣带,敞着怀出了卧室,随口向仆佣问道:“沈少爷呢?”
仆佣回答道:“在楼下呢。沈少爷起了个大早,说要试着做洋人的西式早餐。”
陆既明挑了挑眉,洗漱完慢慢悠悠地下了楼。
楼下的饭厅里,沈馥还裹着睡袍,正站在桌边折腾着些什么。陆既明凑过去看,发现桌上摆了几个碟子,里头有烤面包,还有黄油和几个煎蛋。说是煎蛋,陆既明是仔细辨认了才认出来的,那个形状和颜色简直惨不忍睹。
沈馥有点狼狈,拿着筷子拨弄那几个煎蛋,企图把它们弄得好看一点。他慌里慌张地抱怨道:“想亲自做个早餐来着,谁知道这么难。我叫人去买早餐来,别吃这个......”
陆既明深深地看他一眼,沈馥大大方方地任他看,脸上还有点羞窘。
“让我吃吃看。” 陆既明坐下来,把碟子拉过来,熟练地将黄油抹在面包上,夹了鸡蛋,送进嘴巴里去。
好不好吃先另说,陆既明一口下去,满嘴的鸡蛋壳。
沈馥伸手想去夺回碟子,嘟哝道:“别吃了......”
陆既明端着碟子躲开,三两口吃完,笑道:“你做的,我怎么能不吃呢。”
“是才好。” 沈馥又气又笑。
欢声笑语的早上。
陆既明仿佛开始了一个新的好玩的游戏,和沈馥格外腻歪起来,沈馥也沉得住气,也不提要回沈家去看姐姐,甚至主动换着花样陪陆既明吃喝玩乐。像是两人全情投入的游戏,又像一场角力,比的是耐心。
另一头,沈令仪也是个沉得住气的。
她也仅仅是在码头的那天失了方寸,等回到了家,站在二楼房间的窗户里往外看的时候,见到秦雁正杵在她家的院子里,院墙外来了一队便装的卫兵,散落四周,将他们家团团围了起来。
小阿满脸担心,拉了拉她的手。她马上就回过神来了,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她是姐姐。
等想明白了这个,她也就安下心来,交代小阿:“一切与平常无异,不要露出慌张的神态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和陆家的人起冲突。”
小阿认真地点点头。
秦雁亲自守在沈家,不让他们出入。既然不能出入,沈令仪就光明正大地指使起他来。今天要瑞福祥的新料子,明天要美丽公司的新指油,一会儿是城东的酥糖,一会儿是城西的老鸭汤。
再沉稳的人也被折腾得心头火起,秦雁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
偏偏沈令仪笑语嫣然,话说得滴水不漏:“哎呀,大少担心我们的安危,不许出门,又不许人上门,也只能劳烦秦卫官。”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轰隆隆的雷在天边响起,空气中满是水汽,在傍晚时总算痛快淋漓地下了一场大雨。
沈令仪压根没有招待秦雁进门的意思,秦雁就窝在沈家门外的汽车里,高大的身子憋屈地缩在驾驶座。车窗玻璃被敲了敲,秦雁降下车窗,外头是小阿,歪着脑袋夹着伞柄,身子湿了半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秦雁。
秦雁愣了愣,接过来,还是热的。
小阿嗫嚅着嘴唇,怯怯地小声说:“给你的。”
秦雁下意识地回了句:“谢谢。”
小阿没想到他被折腾了这几天,还这么客气,略带惊诧地抬头看了一眼,圆碌碌的眼睛跟小鹿似的。
“之前我来送点心,是你开门的吧。” 秦雁怕吓着他似的,语气和缓。
小阿胡乱点头,撑着伞急匆匆地跑回去了,脚边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沈令仪在门边等他,问道:“怎么样?”
小阿说:“守卫的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数目,也不见他们紧张,和之前一样。”
沈令仪蹙眉,略带焦虑地看向窗外,天色昏暗,雨落如帘。她心里记挂着在陆公馆的沈馥,也记挂着于维鸿,心乱如麻。
而陆公馆里,这样的雨夜,里头却格外热闹,灯火通明。
陆既明请了一堆的狐朋狗友上门玩耍,支了牌桌,“哗啦哗啦” 地打着。各自都带了女眷来,在旁边也开了一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这一轮是沈馥坐庄,他穿着一袭湖绿色的长衫,手指上戴了一枚碧玉扳指,绿汪汪的好似一湖碧水,摸牌的时候磕出清脆的响声。
他最近没空理发,头发长长了一些,说话间顾盼神飞,把一桌的小姐太太哄得花枝乱颤。
坐沈馥下家的是孟三最近的相好,某家的小姐,烫了卷发,穿着洋装,朝走过来的陆既明打趣道:“这样好的人,大少老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看了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