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依赖(20)

作者:谢一淮

“傍晚好!”灿烂花说。

蒋易的牙真好,又白又齐,靳融觉得不去代言牙膏可惜了。

“什么事?”靳融忍不住挑眉,“又要借琴房?”

“非也!”蒋易挤身钻进来,还贱贱地替靳融把门关起来,这才欠揍地说,“我想来听你弹琴!”

“……”

靳融想把他推出门,奈何这人推不走。

“就听一会儿,亲爱的。”

“谁跟你亲爱的。”靳融懒得理他,“油嘴滑舌。”

蒋易不认为这是油嘴滑舌,他们搞艺术的不都爱着么称呼别人吗?他妈陈淮就喜欢这样叫人,整天“亲爱的”挂嘴边,非常亲昵,见谁都是“亲爱的”。

“我听见了,《想亲娘》。”蒋易反推着靳融走到钢琴前,那上面还摆着《想亲娘》的谱子,弹不好的地方都被靳融圈出来了,然而标了重点也并没有什么改善。

靳融是心太硬,没体会过柔软的感觉。

“你介意我和你聊聊这个吗?”蒋易问。

“介意。”靳融回答,不过他还是把钢琴凳让了半个给蒋易,蒋易坐右边,他坐左边。

蒋易很熟悉这个歌,可以说他熟悉艺考歌曲库的所有歌。每年艺考的声乐伴奏都是省里高校教钢琴的老师去弹的,陈淮是艺术学院的钢琴老师,也有幸弹过几次。

在艺考歌曲库里,某些歌曲的伴奏真的很难,尤其是中国作品。不像外国咏叹调,一些和弦就能搞定伴奏,中国作品就不一样了。伴奏型复杂,情感细腻,要遇上带旋律的伴奏呢,那就轻松一点。像《想亲娘》这种,简直难上天了。

“我老妈以前练过,像什么《想亲娘》啦,《拾彩贝》啦,都是这样的感觉。好像旋律是旋律,歌曲是歌曲,很难合。”蒋易手放在琴键上,看乐谱的右手旋律,问道靳融,“你知道这首歌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吗?”

靳融当然知道:“想亲娘啊。”

“嗯,也是。”蒋易笑起来,“这首歌的背景呢,大概是一个人,他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被迫离乡,与母亲分离。他很想要回去,也很想母亲。到最后他其实是没有见到母亲的,‘船到江心不拢岸,眼望青山哭一场’,是很遗憾的情感。”

靳融很认真地听着。

“所以我们弹琴的时候,就要,尽量地表达出这样的感情。它其实是循序渐进的情感,想念是一层一层叠加起来的。”他弹右手开头的旋律,“这里是惆怅的情感,人声还没进来,我们要先铺垫好。”

蒋易的情感把握非常好,单单一个右手旋律,一点都不觉得单调,反而带着一点愁绪。

“不要冲,也不要呆。这个音给的不要突兀,让演唱者进来。”蒋易演示完前五小节,把琴交给了靳融,“你来试试。”

靳融照葫芦画瓢地弹,手臂还不够放松,蒋易提醒他:“不要紧,松一点,缓一点。你脑子里还有一种画面,大概就是有江、有船,还有一轮月亮。带着这样的感觉,再试一次。”

有江,有船,还有月亮。靳融在脑海里努力构思这样的画面,果然手底下就轻了一点,旋律也比之前柔和。

“这样就很好呀,亲爱的。引子结束,我们的主角就出来了,你是配角,你要跟着他走,带动他的情绪。”蒋易伸另一只手,配上左手的和弦,“左手要轻,右手要有流动性。我看见了胡桃花,所以我很想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在想念我。”

他对这首歌的理解挺透彻的,分明是一样的旋律,在他手下就完全不一样。

A段弹完,紧接着就是间奏。蒋易很喜欢这一段间奏:“这是你展示的机会。承上启下,因为下面就是副歌。到副歌部分,你要比之前激昂一点儿,因为演唱者在表达思念,你在某种程度上要推进这样的情感。”

蒋易让靳融试着弹,从间奏到B段,虽然过渡还是有一点欠缺,但很明显比之前死板的时候好很多了。

“最后一段是A段再现,也不要急,弹出那种遗憾的心理,就可以了。”蒋易努力让他构想画面,“你最想见的人,没有见到;你最想得到的东西也没有得到,你很遗憾。抱着这样的感觉,再试一试再现段。”

靳融想不出来什么遗憾的事情,好像数不胜数,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他按照蒋易的意思,将再现段的右手部分弹出来,发挥得不错。

“很好,就是这样!尾声也差不多这样弹,不要急躁。”

蒋易演奏了一遍尾声,最后一个音落得很轻,收尾比靳融的收尾漂亮。

“怎么样?”蒋易歪头问一句。

靳融耳朵有点红了,作为一个艺术生,他的情感理解还没有蒋易专业,这实在是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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